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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秋晨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朱万能    阅读次数:8359    发布时间:2019-11-15

  到云南出差,完事后就近休年假,回乡探望父母,未敢稍作停留。而同事们,则留下来尽情游玩,毕竟机会难得。

  父母在,不远游。相比古训,虽游而有方,却丝毫不能减轻对父母的歉疚。因此,无论是如画的丽江,还是绝美的腾冲,都根本无法迟缓我回家的脚步。

  故乡位于四川西部的乐山地区,这里有闻名中外的峨眉山和乐山大佛,有长江的主要支流岷江和青衣江,有誉满今的文坛名士苏东坡和郭沫若。可谓是山青水秀,人杰地灵。而我家所在的小山村,也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龙泉。

  从军多年,我习惯早起。深秋的故乡,天气晴好,清晨六时许,天还很黑(日出时间07:25)。放下看了一半的书,我来到阳台,背对着屋内射出的灯光,能看清自己呼出的热气。

  时间分分秒秒的移动,原本清澈的夜空,雾气越来越重,星星开始隐退,镰刀月也渐渐芒朦。

  远近传来雄鸡报晓,牲口棚里的鸭子,已按耐不住黎明的召唤,开始“呱呱”起来。我迎空舒展着微倦的腰膀,母亲房里传出了起床的动静……这点点滴滴,仿佛又真真切切的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些晚读早起的情景。

  天色慢慢变亮,纯净的白雾,淹没了远处的山川、田野和村落;近处的树木和零散的农家房舍,依稀可见;不锈钢的栏杆上,铺满了细小而均匀的露珠。

  竹林里的雀鸟开始了叽喳,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狗叫,邻家有人启动了摩托,村道上已闻见低轻的人语……不行,我得出去走走,我想,决不应该错过了,这与纯自然最好的交流。

  我移步下楼,看见父亲打开栅栏,放出了鸭子,群鸭迫不及待地,摇晃着跑进晨雾。一个康健的背影映入眼帘,留给我一抹淡淡的幸福。

  母亲已将烧好的洗脸水,盛在小红桶里,用蓝色的新毛巾仔细盖好,保着温,以待我这位稀罕的“客人”洗漱。

  走出院子,转过牲口棚,家的右侧是一块未经耕种的空地,好些拖延入秋的南瓜藤,在这里任意地铺展着。它们的叶子,虽已远不如夏天那么肥嫩,但却依然坚强地开着黄花,七零八落的小瓜仔,就安静地躺在叶子的下面。

  由于日照时间变短,和天气渐渐转凉,这些小南瓜是长不大了,和入秋的辣椒、茄子等夏季菜疏一样,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季节。只是不服输,不服老,顽强地活着,挣扎着熬到冬来。

  然而,这些突破季节的“尾菜”,味道却是极好的,超长的生长期,赋予了它们丰富的营养。只可惜生活在城里人们很难尝到,因为它们量不多,而且长得丑,不足以摆到市上去卖售。

  左侧院子的堡坎下,是我小时候亲手种下的两株柚树,如今已有大碗口粗细,树型健壮而浑厚,深绿的叶子稍有泛黄,还零星地挂坠着几颗黄青色的果实。

  此时,正是佛手瓜奔放的季节,它们把腾蔓爬满了柚树的枝头,与之和睦相处。咋一看去,恰似一位老成持稳的父亲,驮伏着自己年幼调皮的孩子。

  顺着入户小径往前不到100米,便上了村道,这是一条三四米宽的乡村水泥公路,它蜿蜒着通往各家各户,为散居的农家,源源不断地传送着富足的生活。

  沿着村道往右行走,靠山一边是几块秋收后整饬好的旱地,它们静静的休眠着,一些迎冬的小野菜已开始吐芽生长,这将为不久后的冬日带来新的生机。

  村道左侧的地里,还有少许红薯没来得及收挖,薯藤依旧浓密而茂盛。几根残留的苞米杆,单调地伫立其中,已经彻底的干枯。缠绕在秸秆上的蜘蛛网,被露水染湿破损,得午后才能修复。

  前方的山坳里,住着几户杂姓的人家,房屋周围,不规则地散落着各种果树。其中,核桃、鸡爪枣和柿子树是绝对守时的物种。临近初冬,前两位只剩下了光溜溜的枝桠,而后者早已是枯叶满地,残留的叶子和果实也都呈现着透彻的金黄。

  说到守时,在基本的认知里,总觉得应该是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成熟,这是从幼儿园时就懂得的道理。

  可是,大自然总有它神奇的地方。宋代大文豪宋祈,曾作诗咏叹: 有果实西蜀,作花凌早寒;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您知道诗中所指的是何物吗?没错,是枇杷!

  深秋至初冬,正是枇杷树开花的时节,它将于来年的春天挂果,夏天丰盈成熟。看那满树的金绒白花,迎冬而傲然,要论气节,这川西的枇杷,绝对不输于北方的寒梅。

  我极其享受地走走停停,低处的苗床里,油菜苗已经长高,即将分种。不难想象,明年春天,这里的丘陵梯田,又将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的海洋,不知会惹得多少远近的游人,携家来观。

  再往前经过一段堤坝,堤坝左侧是一个名叫桐树塘的蓄水深塘,堤高三米左右,塘面很是宽阔,足有四五十亩,边上还残留着许多干枯的荷叶。那些不怕冷的“鸭先生”们,正撅着屁股,把头扎进水中来回觅食。

  堤坝的右侧是一条冲,名曰芋荷。只剩下稻桩的几百块水田,相连成遍,依次走低。桐树塘是冲里所有稻田的水源保障,而这近千亩水田,则是多少年来全村人的生命之源。

  同村老吴家的聋哑娃,正站在不远处的水田边电鱼,看见我便远远的朝我比划,嘴里不停地“啊吖啊吖”着。当然,这些我完全能懂,他是在邀请我中午去他家吃饭,捕鱼正是为了准备午餐。

  这孩子叫小山,今年该二十了吧。因从小多病,老吴夫妇怕难养活,想寻一个命硬的人收去当儿子,以佑平安。我在部队当兵,一来二往,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小山的干爹。

  每年回家,他们都会盛情款待,把孩子的顺利长大完全归功于我。其实,我并未为人家做过许多,只是力所能及的关心罢了,受此厚待,心存感动,也有愧意。

  两山夹一冲,走过堤坝又是一处小山丘。村道两边的草丛里,盛开的野菊花,正东一簇西一簇的,装点着枯黄的毛草。菜地里,大头菜、南茺菜、荠头黄,还有豌豆苗,也都长得欢实,好像并不知道秋已尽,冬要来。

  50多岁的周冬大哥,背了满满的一竹篓猪草,正迎面走来。简单的招呼后,我目送他从我的身边走过,走进了通往他家的小路。这幅经典的画面,我好像在哪本杂志的封面上见过。

  他尽量向前佝偻着身体,双手反抠着竹篓的底部,让大部分的负重,都集中在背部和臀部。怕被露水弄湿,裤腿是卷着的,脚上蹬着一双庄稼人常穿的帆布胶鞋。他一步步,踏实的前行在回家的田间小路上,镶嵌在了这秋晨的浓雾里。

  正陶醉中,母亲唤我回家吃饭。应声望去,薄雾里,母亲拿着一把镰刀,正站在对面的山坡上,所唤的依然是我儿时的乳名。对,她从未改过,包括平日里同我说话的口吻。是的,我是母亲永远的孩子,这也从来都不曾改变。

  我转身回返,家里的小黄狗跑来迎接,却不远不近的保持着距离,很是精明。它是我去年探家时,为了让父母不觉寂寞,特地从岳母家抱回来的,属于小狗种,只能长到这么大。分别已整整一年了,上次离开时,它还很小,对我自然是不够熟悉。

  站在不远的村道上回望我家,湿雾笼罩着青瓦,炊烟费劲的往上爬。太阳已不知不觉地升上了树梢,小小的圆盘,散发着透亮的白光,并不那么刺眼。屋后的山形已然完全显露,退耕还林后的山坡,植被异常丰茂,山顶上的那座高压电桩,坚挺地,直指雾空。

  走进堂屋,老旧的八仙饭桌上,丰盛的、热气腾腾的、喷香四溢的早餐已经备好,内容依旧是米饭和正餐的菜式,这是家乡农村多年的习惯。

  餐桌右边是我常坐的位置,从小到大,我都会将上位留给父母,这是孝。然而,将最好吃的菜,摆放到我的面前,并反复提醒我多吃,则是父母一直以来执着的坚持。

  吃着母亲做的饭菜,听着父亲讲述重复了多年的故事,吸允着这熟悉的家的气息和味道,我倍感温暖。游子千里,如风筝在天,父母在家就在,故乡就在。父母安好,家里安好,于我而言就是晴天。

  回家的日子,呆在父母的身旁,尽管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可只要我在,他们总是高兴的。父母高兴我便高兴,正如这美丽的故乡,我来去匆匆,什么也不曾留下,可她总会赐我以最美的遐想。

 

编辑:纤手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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