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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丹霞》之第十八章 釜底游鱼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祁成德    阅读次数:12486    发布时间:2019-12-07

第十八章 釜底游鱼

黄三虾子被郑玉虎捆在树上,手脚疲麻、疼痛难当。玉虎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他身不由己地哆嗦战栗了一阵,神色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忽然,郑玉虎在他身上重重地捶了几下,又把带子紧了一紧。痛得他杀猪般地嚎着,哀告道:“玉虎哥,你我素日无冤,今日无仇——”玉虎惊奇地一看,发现那塞咀的布不知几时落了,即喝道:“狗崽子,放老实一点,要不老子敲死你!”并立刻在地上扯了一把乱草,揉做一砣依旧塞起来。黄三虾子只好绝望地闭上眼睛,惊叹道:“所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其后’,今验矣!算了算了,我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着身上并无什么感觉,身边也没什么响动。他不晓得郑玉虎到底要如何发落他,于是又疑惑而悸怕地睁开眼来,然而,“奇怪,郑玉虎哪去了呢?”他用力眨眨困惑而迷糊的眼睛,而后仔仔细细,车二梭三地瞧去,哪有郑玉虎的半点影子呢!

天,将近断黑了。一阵阵山风呼啸,一簇簇树影婆娑;山风呼啸有如虎吟深谷,树影婆娑宛似狼来远山!而哪里竟时而发出鬼怪般的声响!不一会,忽然,果真从远远的深山里,送来一声野兽的吼叫,震撼得山鸣谷应,骇人听闻!黄三虾子正自东张西望,百思不解郑玉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加上眼前的幻象,顿使他脚软筋酥、毛骨悚然了。他疑神疑鬼、神情恍惚地战慄了好半天,忽然产生了一个“逃”的念头。他于是定定神,振作精神,开始磨起藤条来。不想郑玉虎捆的扎实,不好磨,加上由于饥饿而引起的乏力,由于惊恐所带来的悸怕,这些因素集于他一身而变成一种畏难情绪,他磨了一会就心灰意懒地不干了。他倚着那粗糙的树身,仰望天上而频频叹息。歇一会,又转念一想:“就这样在这里磨蹭,不是等死吗?假如能回到临河镇,把今天的事向魏歪咀说了,明天领起人来,抓到那个背刀的汉子和郑玉虎的一家子,岂非大功一件?想来还是快走为妙,免得等下人来了不好办?”他于是又咬咬牙,使劲地磨起来。这次他是铁了心的,因此虽然手腕出了血也不在乎。他终于弄脱了。他吃力地取出口中的草砣砣,狠命地一丢,嘘一口气,伸伸麻木的手和腿,然后四下一瞧,喜道:“此时竟然风不吹草不动,月亮也上来了。真是上苍保佑,天不绝无路之人!黄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他急忙蠕动尚是麻木的身子,踉踉跄跄地穿过小路,梭进下面的树林里。

猛然,听得头顶上“呱呱”地一阵叫唤,扑楞楞地飞出一只又黑又大的东西来。黄三虾子吓个半死,跌倒在一笼西风竹丛边。那东西朝前飞去,又“呱呱”地叫了几声,原来是一只鬼冬哥。“狗杂种,原来是你!着实吓了老子们一跳!”他发觉竟是一场虎惊,不觉好笑。然而,身上毕竟已被尖硬的竹圪兜,戳得青一块、紫一块地疼痛难禁。他于是又只好喘息了一会,而后忍住痛倒爬着,从树林里往下梭。

他是吓破了胆的,加上又不识路径,只好在林中茫无头绪地乱窜。铁疾藜、马耳丝割得他头脸脚爪净是口子,火烧火燎般疼痛。借着朦胧的月光,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捱了多少时候,好不容易才下了山。

“还好!”他辨认出,已经来到茅坪坝那条山溪边了。他于是隐着身子,四面察看一通。在认定确无妨碍之后,才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惊弓之鸟,侥幸如漏网之鱼一般,狼狈不堪地、摸摸索索地向着临河镇的方向奔去。

半夜时分,丁亮带着装束停当的队伍,按照预定的方案下山来,开始行动……尔后,又返回山上。

此刻,临河镇上,魏歪咀正在他的大厅里,焦头烂额地踱来踱去。

傍晚时分,金副官来到临河镇,也不等通报,竟自大摇大摆地闯进来。魏歪咀慌忙令听差装烟敬茶。连说:“请坐请坐,老朽不知副官驾临,未能远迎,望乞恕罪!”

“魏兄不必客套,今日鄙人冒昧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正是正是,不知副官此来,又有何教谕,还乞明示。”

“鄙人奉命,特护送手谕一道,魏兄看过便知。”说着,即从公文夹里取出来,交给魏歪咀。

魏歪咀手捧着这盖有“河防司令部”大印的手谕,看那上面写的是:

临河镇清乡司令魏:

近闻共军挥师东来,一路势如破竹,已进逼赤水河。但因我军河防巩固,庶不至兵临城下。然守土抗战,此诚将士之天职,鄙人奉令整饬防务而不敢稍懈!为巩固防线计,着临河镇清乡司令魏,克期捕尽前隐伏该辖区范围内之红军伤员,以绝内患。此亦攘外安内之一策。倘有延误,致起祸端,唯该司令是问!

此谕

下面是野狼精的官衔、签名。魏歪咀透身发凉,颓然而坐,默默不语。

金副官看他那样儿,不觉好笑:“不知魏兄有何高见?鄙人奉徐署司之令,是要你拿出一个落地开花、行之有效的方案,即日回报的。”说着端起茶来呷了一口,踌躇满志地品着味,旋着茶盖碗。

魏歪咀沉吟半晌,说:“此事委实有些难办,还须从长计议!”

金副官奸笑两声:“魏兄,徐署司对你的为人做事可不大放心哦!连我也为你担当了许多不是,承受了许多言语。绥请地方乃我辈份内之事,受令所托而重任在肩,又岂敢稍懈,既然这件事是出在魏兄辖区之内,你又如何推得脱?还望三思。”

魏歪咀立即上前深深一揖:“老朽办事不力,致使副官大人受累,知罪知罪。想魏某既蒙司令与付官错爱,自当尽心竭力而以图报效,岂敢耽延时日、玩忽职守而有负重托。无奈兵微将寡,手下又多是些只会吃饭不会办事的庸人!昔日的旧部早已丧失殆尽,新抓来的一些乡巴佬,由于受共产党赤化影响太深,不但抓来无用,反而要时刻提防他们逃跑!前几天又跑了几个,似此如之奈何哉?前因王锦堂之死,魏某亦甚疑惑,亦曾广张网络并暗遣侦缉人员,此时正等待消息。此事仍望副官大人高抬贵手,青眼相照,在司令面前美言一二,再宽限些时日,魏某自有佳音报来。”

金副官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儿,然后把大半截烟一扔,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可怜虫,满脸杀气地说:“那些抓来的壮丁,有不服管教的,何不先将为首的处置几个?杀一儆百嘛!咹,魏兄未必不懂?至于红军伤员,亦切不可等闲视之而掉以轻心;此辈神通广大、纵容之则后患无穷!王先生之死,即是一证。徐署司对此大为不满。如果再要接二连三地出纰漏,那时如何交待,魏兄亦请三思。况且,既是徐署司亲笔手谕,小弟只怕也无能为力,不好说什么了。”

魏歪咀陪着笑说:“想副官乃司令身边的人,走南闯北而见多识广,必有办法,万望副官鼓如簧舌而展雄辩之才,隐恶扬善而施起死回生之术,从中斡旋,扭转乾坤,魏某必当厚报而歌功颂德。适蒙大人指教,使老朽茅塞顿开,不胜感激之至!惩办壮丁首恶一事,当即日施行;王先生死因,正在查讯中,红军伤员,务必捕捉净尽报来!不过……”

“不过什么?”金副官正听到得意之处,忽见他欲言又止,连忙追问。

魏歪咀面带忧色,“不过,既是共军进逼赤水河,临河镇势必朝夕难保!依老朽愚见,目前当以大局为重!”他总认为野狼精在故意寻他的岔子,以期借故加害,因而在言辞之间,不免露出恳切的和解之意,“当务之急,在于巩固河防、城防,这才是上策。至于区区几个红军伤员,愚意以为不过疥癣之疾,不足为患。为止,卑职斗胆进言:——”

金副官不等他说完,即哈哈大笑,继而正色,大言不惭地说:“魏兄,我可提醒你,休得发此谬论!我辈有委座坐镇指挥,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徐署司成竹在胸而河防巩固,临河镇也将派重兵把守,必定固若金汤!你又何必如此多虑?依小弟愚见,还是全力以赴,依照署司手谕办来为妙。不然,上峰怪罪下来,你担呀,我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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