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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与酒的情缘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宏涛    阅读次数:3352    发布时间:2019-12-08

远眺南山,黛蓝色的秦岭披上了一层白纱,无有杂染的白雾,酷似送葬孝子穿的孝衫。我心里十分清楚,那远处被白雾笼罩的山是骆驼峰。大舅早年在骆驼沟捻弄过庄稼。半小时后,我乘车送大舅去那白云深处。只差6个月就百岁的大舅,丢了钟爱了一生的龙窝酒瓶,去了骆驼沟。“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山巅手不可及的白云多像大舅的色身。大舅的一生似乎浸泡在秦岭山泉酿造的老龙窝里。前两年他见到我们还述说年轻时去集市,先买一瓶烧酒“吹个喇叭”的往事,说到高兴处满脸的褶皱里都溢满了幸福。岁月是把刀,大舅饱蘸高度龙窝酒,把他的岁月磨得锃光瓦亮,收割了他丰硕的日子。大舅没有“月光长照金樽里”的怅惘,也没有“客散酒醒深夜后”的矫情,更没有“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豪气,他饮的是秦地男性的刚烈与豁达。父亲说过大舅与酒的往事,那年大舅当生产队长,空气中弥漫麦香,场上没有扬场用的大扫帚。大舅拿了老龙窝酒,亲赴秦岭深处3天后腰间的酒壶空了,背上驼回小山包似的扫帚蔑。

生长小麦和玉米的土地,被包里鼓鼓囊囊,肚皮像蛤蟆的有钱人圈了。80多岁的大舅拎上龙窝酒坛去了骆驼沟,日中一餐是手撕的“面猴猴”,他就爱抚弄这把庄稼。几年后表哥和表嫂打工去了,大舅下了山和孙子作伴。骆驼沟落第一场雪的时候,表哥俩口回家了,衣兜里欠条比钱多。过完年他俩又要远行,大舅闲不住,不服老。看着往日风吹麦浪的土地,爱说爱笑的大舅变得寡言,村子大半被拆了,他时常在路旁捡拾废品。有一天,孙子放学后屋门半掩着,锅灶冷冰冰的。找了一大圈才发现爷爷在荒落的村头女贞子树上采摘女贞籽呢。有好事着得知此事,想从大舅嘴里讨长寿的秘诀。“老人家,您一天吃啥好东西,这大岁数了生活还能自理?”大舅扪着头只顾吃他的“手撕面猴猴”,年轻人不停追问,大舅头也不抬回了一句“我吃他妈的炒豆呢!”,乡党忙打圆场“农村人说话直”,大舅回应“城里人放屁弯?!”。说话间举起墩在地上的“绿脖子”龙窝酒猛喝一口,收起碗筷走了。大舅老了,脾气愈发像龙窝酒烈中带柔,乡党戏弄他像个猪吃啥都长膘,他嘿嘿一笑像尊弥勒佛。与大舅最近一次亲密接触是今年大年初一,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的大舅指着床头的酒瓶,说拜年要喝一口,我心里暖暖地,举起酒瓶深深扪了一口。他又指着弟弟,弟弟说他要开车,大舅说“开车把屁坏咧,我年轻时吆大马车时经常喝呢”。

大舅的墓地选在黄柏河与新阳坡水库中间的坡根,他能在天国听骆驼沟流出的天籁之音,令人欣慰。预报9月1日是多云,当棺木入土的那一刻,秋雨恰似观音手执杨柳枝,在玉净瓶里蘸着甘露,洗涤坟茔旁那片柏树林叶上厚厚的尘埃。雨中肃立,一曲《父亲》响彻山谷。面向大舅的坟头行三鞠躬礼,我沉默片刻又深深鞠了一躬。行礼有讲究:人一,鬼二,神三,大舅不再是人,绝对不是鬼,也不是神。他永远是大写的人,一个真实不虚的人。



(编辑:纤手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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