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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藏房 第四十九章 失忆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陈金凤    阅读次数:6482    发布时间:2020-01-05

  在欧阳和国涛面前,我表现出来的是此事翻篇,但心里却是不愿他靠近。孩子很乖,他吃过半碗米粉,就会睡大半夜。饿了,张着嘴啪啪的嗒嘴巴,一见他如此,给他喂奶,等吃饱,又呼呼睡去。国涛没怎么睡着,听到孩子要吃奶的呓语声,从沙发上起身。我摆摆手让他睡,不需要他,他又缩回沙发里,换了一个方向,枕着手臂看着我们。

  对他的态度总是那么不冷不热,他自己明显感觉到了。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又怕打搅我。想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还没有把握。他了解我的固执,一时半会儿不敢冒这样的险。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啦,明明说好原谅他,心里的抗却越来越明显。天亮后,他起身穿好衣服说下去给我弄早点,我点点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心烦嘀咕,他哪里会做什么饭,也许是觉得尴尬,出去转转。国涛头脑灵活,主意多,但对我这种冷处理他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等,是唯一的方法,我也认为自己对待感情太过于较真。没有办法,其他事我可以原谅,唯独这些超出我原则底线的事,要搁在以前,早叫他滚蛋,孩子,主要是为了孩子,不愿意他生活在单亲家庭,缺乏父母的爱。压抑自己的情绪,眼里只有儿子。

  自从有了天天,我的睡觉姿势完全变了,两只手臂一直裸露在外面,睡梦中也摸着他。前段时间听说,一个父亲在睡梦里压死自己的孩子,也让我担心了很久。又担心,儿子的口鼻会被被子盖住,害得他没办法呼吸,又或是他自己睡觉,不小心翻滚到地上摔了等等。记得才开始的那几天,我连觉也也不敢睡,一直看着他。害怕自己睡着,儿子醒着,他又不会说话,如果发生意外怎么办。会不会孩子还没长大,就被我不小心弄没了。诸如此类的奇思妙想很多,大部分是对自己没信心。天天六个月,我就足足担心了半年,不怎么会抱儿子,手的姿势很僵硬,到了后来手腕痛到没法再抱。这几天让老板媳妇后背上背着,需要喂米粉和奶的时候解下来放在我怀里。我举着双手使不了半点力气,还疼得我咬牙切齿。欧阳问我手怎么了,我知道再没办法掩盖的时候,对他说了实情。

  “你怎么那么傻,明明自己很痛不能抱孩子也不说出来,你和他有那么陌生吗?要他这个爸爸做什么?”

  “没事,疼几天就好了。”还为自己的固执找借口。

  “让我看看你,是不会是伤到哪里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就是手腕不能用力,一用力就疼得厉害。”伸出手,挽起袖口。他轻轻的捧着像卖跌打损伤药的郎中,关节一个个活动。

  “哎哟,不行,手腕疼。”他一活动我的手腕,就疼得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不好,让桂花抱着孩子跟我们去一趟乡公所,让医生看看是不是骨头或是韧带有损伤。时间长了不治疗,你的手就废了,赶快跟我走。”他抱过天天递给老板媳妇。

  我们一边往乡公所去,他一边给国涛打电话,语气很生气。

  “我说你这个男人是怎么当的,小慈的手腕已经疼得没办法活动了你也不管?看她疼的满头大汗,肯定很长时间了。哎,我就纳闷你是怎么做到这样冷血的?她是你老婆,是你儿子的妈妈,怎么可以这样漠不关心?”欧阳在电话里说了一大通,我插话这个不关他的事。

  “什么,这还不关他的事?他是男人吗?老婆都这样了,你不疼吗?我看着心疼。”欧阳还是默默关心我,不说出来心里明白。

  “这会没事的,也没大碍。”我为自己没有及时说给他们听辩解。

  “没事?我真是佩服你宁小慈,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往大的地方说没有儿子之前,你可没有那么勇敢,看来,你在和儿子一起长大。往小的地方说是顽固不化,死脑筋。疼的是自己吧,你不说有谁知道?连你身边的人也不清楚。所以,你这罪受的不值。”他的话有一些刺耳,我不喜欢他说这话。

  “值不值我自己知道,不想告诉谁就不告诉。你走吧,我自己知道去医院看。”我挣扎着要想甩开他。

  “看看,你这牛脾气,说也说不得。好了,不说行了吧,我的姑奶奶,我就是嘴贱。”欧阳啪啪打自己的嘴。

  “滚你的,我就是你奶奶。”我骂他,他还开心的笑。

  到了乡公所挂了骨科的号,医生一碰我的手腕关节,就钻心的疼,诊断结果是手腕腱鞘发炎。医生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我一句也没听懂,只一句话听得真切:......若不治疗,便有可能发展成永久性活动不便。”

  “那怎么行?她还年轻,孩子小怎么可以再也不活动了?医生该怎么治疗,我们配合。”欧阳比我还急。那个黝黑的中年医生又接着说:“症状较轻,可采用制动、理疗或局部封闭保守治疗,如果非手术治疗症状改善不明显或反复发作时可采用手术治疗。”

  “什么,还要手术治疗,这么严重?”他很以外。

  “用理疗或局部封闭治疗,大多有效。看你们是做理疗还是冷冻针封闭治疗?决定了我就约县城的医生来给你做,我们这里没有冷冻针。”医生看着我也看着他。

  “小慈,你看做哪种?要不等国涛来了问他,看他了解做冷冻有没有副作用?”他征求我的意见。

  “不用,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请问一下医生理疗要做多少个疗程?冷冻针呢?”

  “封闭针呢,是用百分之一普鲁卡因二至三毫升加入强的松龙十二点五毫克,一般封闭一两次就好了。两次封闭间隔时间三至六天左右,另外一定要注意休息腕关节,孩子这几天就不要抱了。而物理治疗时间就会长很多......。”

  “医生,我就做封闭针治疗吧,这样是不是快一些?”

  “是比物理治疗快,但有一些胀痛,你看你是不是受得了?”

  “没事,剖腹产的痛我都可以忍,这个应该没有那么痛吧。”

  “当然。”

  “好吧,就预约打封闭针。”欧阳去交了钱,医生说明天10点之后洗了澡再来,因为后面几天不便洗漱。另外,又给我说了一大段注意事项,欧阳认真的用笔记下来。

  1.在洗衣、做饭、编织毛衣、打扫卫生等家务劳动时,要注意手指、手腕的正确姿势,不要过度弯曲或后伸;提拿物品不要过重;手指、手腕用力不要过大。2.连续工作时间不宜过长,工作结束后要搓搓手指和手腕,再用热水泡手。3.洗衣服时最好用温水,下雪后扫雪也要戴上棉手套,防止手部受寒。4.手腕关节做360度的旋转;或将手掌用力握拳再放松,来回多做几次或将手指反压或手掌反压几下,都可以有效缓解手部的酸痛。5.感觉身体关节疲劳时可以泡热水澡,舒解一下紧绷的肌肉,或是在酸痛的部位进行热敷。常使用电脑易患腱鞘炎。”医生都是慢性子,我听得着急。他还在慢条斯理的说。

  “记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小伙子,你夫人明天开始就不能乱动手啦,孩子让那位抱着吧,要不然她的手就废了,你们自己看着办。”他是在吓唬我吗?什么夫人?我哪是他夫人。

  “呵呵,好的,谢谢你呀医生,我们明天来,谢谢。”欧阳一个劲的道谢,拉着我出来,桂花抱着天天跟在后面。

  “这下自己听明白了吧,明天要做些什么都写在这里,记得回去看。蒋国涛死哪去了,还没回来。”欧阳看了手机,出了乡公所国涛还没见人影。

  “不用等,我们回去吧。”往回走,根本不想见到他。

  回到客栈,国涛在那里急的跺脚。看到我们回来,他来拉住我,问我哪里病了。我甩开他的手,又把自己弄得龇牙咧嘴的疼。

  “怎么了,我碰到你了?疼得这么厉害也不说,就那么不待见我?”他急得语无伦次。

  “说什么话,还不快点扶她坐下。”欧阳为他解围,我没有理他,自顾着坐下。

  “桂花,你过来坐。这半个月就麻烦你。我这手不能动。”招呼老板媳妇坐,其实平时她已经帮我不少忙。欧阳拉着国涛进了厨房,我交代老板媳妇一些孩子的问题。白天倒没有问题,就是晚上我要给他喂奶,没办法抱他,可怎么办?

  “不是有大兄弟吗?你老公人挺好的,夜里就让他照顾你。再说了,这还不是为了儿子,他应该伺候你。”桂花不明白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天天在桂花怀里咿咿呀呀的和我们说话。想到这几天不能抱他,心里难过。

  “对了,桂花,你帮我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打个电话给卓玛,让她这几天过来陪我。哎呀不行,她还有那一对宝贝要照顾。算了,再看吧。”突然想到了卓玛的老公也是经常不在家,孩子们也没人照顾,罢了,我自己来吧。

  “老婆,你上楼我们说会话。”国涛从厨房出来,眼睛红红的压低声音,像是在恳求我。我没有理会他,看着天天啧啧逗他笑。

  “老婆,你听我说,不管你以后原不原谅我,这段时间就让我来照顾你吧。过了这段时间你再怎么不理不睬我都接受,是我犯贱自找的。但是,现在你的手都成这样了,就算我求你,你不把我不当人看,你怎么折磨都可以,就是别再伤害你自己了,我心疼。”国涛可怜巴巴的,他很明白我以这种方式报复他。

  “哎呀,我们这些阿猫阿狗的就要挂在心上了。儿子是我的,和你没关系。桂花,我们上去休息吧。”我喊桂花和我一起上楼,不要见到他的苦样。

  上了楼,我退开让她开门,却不料是国涛抱着天天跟来的。我侧着脸,他上前开了房门。把天天一只手抱着,腾出一只手拉我,我躲开。坐在沙发上,他也坐下来,抱着儿子,儿子“爸爸,爸爸”的喊。看着他说:“天天,你怎么不叫妈妈呢?”

  “他会的,你教他呀。”国涛在一旁说。

  “把他放在沙发上,你出去吧。”我让他放下儿子。

  “老婆,你真的不原谅我也无话可说,但这段时间就让我陪儿子吧,你需要人照顾。我知道我该死,只有你的手好了,任你怎么处置。甚至你要我当不成男人也可以,我发誓。”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赌咒发誓,我这个人就这个臭德行,一但心凉了,你是烧成灰也没用。眼不见心不烦,你还是离我远点。要不是为了天天,我已经和你提离婚了。”我冷笑着,不领他的情。

  “离婚?老婆,不要这麽做,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和我离婚。这一辈子不能离开你和儿子......。”

  “好了,你要是一个男人,就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只要你不说话,这段时间可以不让你走。等我手好了,就请离开,我现在饿了。”

  “哦,好。我去给你看饭做好没有,那要不然我给你煮饺子吧,我会煮。”他满是忧伤满是欣喜的告诉我。

  “不必了,我要吃饭。”

  “好,你等等,我这就下去看,儿子坐这里吧,厨房有油烟。”他屁颠屁颠的下楼,既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简单的小手术,牵动了几个人的心,我已经感到了自己的麻木。仿佛这个世界与我有仇,没有哪一天是顺利的,所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致上就是为我这样的人写的。年轻时总是那么乐观,随口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到了而立之年却发现命运有很多时候是由天注定。

  一早,桂花来抱孩子,国涛就对我说:“趁这个机会给天天断奶吧。”斜睨着他满眼全是怨恨,在我眼里他要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力。他看着我的眼神,低下头不再说话,也许是眼里的寒气足以让他死上千百回。到了乡公所,医生刚刚上班。穿着白大褂的藏族医生脸更了,眸子漆黑如潭。国涛来扶我,我不耐烦的甩开,欧阳后来,我却让他扶我进去。

  冷冻封闭针施针时有多难受,没人描述得出来。我立马就后悔了,宁愿手腕断掉也不想再次承受第二只手的注射。可是欧阳说了一句话让我铁了心:“我不信宁小慈这点痛也不能忍受,在我心里你比谁都坚强。”是的,我比谁都坚强!死神在我面前擦身而过我也未曾怕过,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完事后,医生褒奖我一番,说像我这种城市女子一般很少有这么冷静和坚强的。他见多了手术途中哭的稀里哗啦或是撕心裂肺的嚎叫死活不要再做的,就没见过我这样隐忍不哭的病人。我回答,是吗?也许吧,身体的疼痛和心痛,没有可比性。手腕没了知觉,木木的像是假肢。绷带缠在胸前,像是个摔断手的人,心里讨厌自己为什么老出状况。

  医生开了一些药,嘱咐我术后须知,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俩听的直点头。回到家,他们把我像老佛爷似的抬上楼,这样的享受让人憋屈。我似乎得了抑郁症,什么事也激不起兴趣,谁也不想看到,除了儿子。

  这几天欧阳有事没事的在我面前谈到起国涛面对挑剔的经销商和一级代理,毫不让步,做事有魄力。我知道这是他的职业本能,做一个营销专员,不具备超强的心里素质没法控制住诸多局面。只淡淡的说这些算什么,他的脸皮够厚。欧阳笑着说:“是不是比我还厚?我若是遇到特殊情况,估计得歇菜,他却面不改色,我真佩服他的能力。”

  “哎,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没见你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就会那几招,你就觉得不得了。”我冷着脸说。

  “你比他还厉害,什么时候让我领教一下。”他向我竖起大拇指。

  “没兴趣听你拍马屁,你走吧,别在我面前晃。”对他下了逐客令,真的没有一丝笑容。

  “对了,我明天搬回藏房去,你给我搬一下东西。”我命令他。

  “搬回去做什么,你的手还没有,需要人照顾。这段时间就留这边吧,多一个人也好照顾你。小慈,你就不能和他好好谈谈,你们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特别是孩子。”欧阳耐心的劝我,我的心就像坠入阿鼻地狱,不做困兽之斗。

  “你甭劝我,不关你的事,小心我连你也不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慈,你这是怎么,我发现你这段时间情绪不对。你看着我,看着我。”他板着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说话。

  “我能有什么,你走吧,我谁也不想看到。去,去,我要休息了。”我的情绪开始烦躁,面前说话的这个人就像耳边嗡嗡直叫的苍蝇,心里就想赶走他。

  “好好,你不要激动,我走,我把孩子抱走,你休息吧。”

  “我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你,你为什么要抱走我的孩子。”紧紧的护着儿子,不让他抱走,眼里全是警惕。

  “不抱走,不抱。那你饿没有,我给你煮饺子去,你最喜欢老板的饺子。”欧阳像是在哄小孩子。

  “饺子,饺子,我要吃饺子。”

  “你不记得老板的饺子了?那我去你煮来,你等会儿。”欧阳下楼去了,留下我和儿子在房间里。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只知道越来越不愿见到我讨厌的人。像我这样有着倔强和独立个性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可以自己调整的,我只是需要时间让自己心理上得到抒怀。我想让爸爸过来照顾孩子才可以放心。此刻,我体会到手足有缺陷的人,对自己可见的东西,没办法拿到手是怎样一种滋味。自尊心极强,不愿意多说一句话麻烦别人,尤其是这种情况下。突然想到以前看过有人用脚来写字,当然也就可以打电话了。我的筋骨还算灵敏,脚趾也灵活,打通他的电话,没有说话,爸爸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答应我明天就来。知女莫若父,我的父亲才是我真正的知己。

  饺子端上来,还烫,欧阳说等冷一点喂我。我怎么就成了小孩了?

  “我让桂花给儿子喂米粉,他也饿了,你等等我抱下去。”说完抱着儿子下去了,不说喂他还好,一提起我的胸前已经硬化成了石头,没有喂他,只等着回奶吧。可怜的孩子,可怜的我。情绪又开始烦躁,竟然怨恨起全世界,连眼前最喜欢的花也用手肘撞掉,地板上全是碎玻璃的残渣和水。那朵可怜兮兮的花儿也倒在我的战场上。欧阳叮叮咚咚地跑上来,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以为是我不小心碰倒,让我别动,他来收拾。我的嘴角竟然挂了一丝冷笑,我这是怎么了,何时变得如此残忍?好可怕的宁小慈,这是我吗?平日里连一片树叶也不忍心践踏的我,为何会被心里的怪兽将善良的我扭曲。

  “是我故意打碎的。”看着忙着整理的欧阳。

  “故意?为什么是故意?不喜欢了吗?不喜欢可以换为什么要故意?”欧阳不能理解我目前的行为。

  “不为什么,我就是故意的。”一脸的不屑。

  “你是那么喜欢花的人,怎么会不喜欢,你心情不好吗。没事,我再给你找个更漂亮的瓶子。”欧阳顺着我的心情说话,也许他已经觉察到了我的问题。

  “不要,统统不要。”我使劲坐在沙发上,不小心扭到腰。

  “哎,妈的。”我竟然骂了一句粗话。

  “你,你......。”他说了半天也没有再说出一个字,现在的我已经和曾经的我判若两人。

  “我,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稀罕!”我不以为然,骂人后心里挺爽的,在不停的刷新自己的禁忌,若是以前,听到有人骂娘,眼神直接可以飞过去掐死他。

  “好吧,只要你觉得心里舒坦。不过,这些可是你最不屑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我,除了爸爸清楚就是他了。

  “是吗?不记得了,懒得想,头疼。”为什么会想到头疼,是在逃避,其实我想的是失忆。

  现在的我让欧阳心疼不已,他想不通我经受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对曾经坚持的东西自暴自弃。和他在一起和他分开,我都没有安然无恙。可是,自从嫁给国涛,一点点的转变,让他害怕,害怕到终有一天认不出我。他,看着我,默默的看着我。我傻呆呆的看着他,眼神里空洞苍白。

  “小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来,穿上衣服。”他要给我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我不喜欢厚厚的衣服,行动不便,撅着嘴一直抗拒。

  “听话,外面冷,会感冒。”穿好衣服、鞋子还带了厚厚的毛线帽,他把我当孩子宠着,听话是爸爸说的。

  下楼后桂花迎面过来,欧阳叮嘱桂花看一会孩子,卓玛一会就到,国涛回来就说带我出去走走。我抱着手不太好走,欧阳在我前面帮我挡住过往的人,以免弄疼我。街道上人不多,这样也可以让他轻松点。今天的我出了门,却想着回家。他将我带到老板的门市前面,大声喊老板。老板的儿子好久没有看到我,姐姐姐姐的叫我。老板下来,笑容可鞠的邀请我们进去坐。欧阳扶了我一把,让我坐下。

  “宁姑娘的手好些了吗?是不是很不方便,媳妇每天回来就说姑娘不易。”老板叫我宁姑娘已经习惯,说了几次也改不了,索性就这麽称呼。

  “她还好,就是天气冷,不方便出门。这不,我怕把她憋坏了,带出来溜溜。”欧阳像是在说一只宠物狗。

  “你是在说我?”离坐蹲在欧阳面前,真的像一只狗狗似的。

  “哎哎,小慈,你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小心你的手。”欧阳窘迫的抱起我的肩膀,我那可怜楚楚的样子又一次让他痴迷。

  “好了老板,我带她去庙里,麻烦你给她包些馄饨。”欧阳半饱半推的将我带出来,我傻傻的盯着他看,觉得我们就像才相识那会儿。

  “欧阳,你怎么有胡子了?我记得你没有胡子的。”我想伸手摸摸,可是不能动。

  “哦,我忘了,一会回去就刮了。”他敷衍我。

  “年纪轻轻的留胡须不好看,一定要剃了。还有你这发型也不对,怎么不像你,我记得你很帅的。”脑海里是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不对,你像但是又不像。”我自己也糊涂了,我将他的样子和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混为一个人。

  “说的什么,像又不像,我是阿华,连我也不认识了?小姑娘。”

  “咯咯,什么,什么小姑娘,我比你大一两岁,小屁孩。”对了,他就是小屁孩。

  “好呀,你还叫我小屁孩。”我们说说笑笑来到桑披岭寺,这里比以前更加雄伟壮观。

  “哎呀,我的相机没带来,怎么拍照?我不要,欧阳你快点给我多拍几张建筑,要好好拍,注意角度。”我真的是回到了几年前的日子,他按照我的思路不停地变换角度拍着寺庙建筑,继续配合着我的故事发展。

  “小慈,我们进庙里去为你和家人点几柱香吧。”他给我提议。

  “你可是党员,信这个?”我绝不含糊,记得还很清楚。

  “呵呵,你还记得我是党员?点平安香没什么的,我们去吧。”欧阳扶着我进了主殿。

  正殿供奉的是宗喀巴佛像,我歪着脑袋往上看佛像面容慈眉善目,栩栩如生。他像是在给我说什么?我缓缓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勉强可以抱拳,心里默默祈祷善良的神明可以保佑我家人平安。就这麽跪着,跪了有十来分钟。欧阳来旁边喊我,我才突然醒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欧阳带我回家。”我喜欢到处拍摄,可是一贯不进庙里边,也说不上来信或不信,许是心存敬畏吧。太多的人求神拜佛为的也是自己的私欲,又有几个人是为了别人。所以,我时常说神仙太忙,没时间看顾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红尘俗事,好与不好,自己凑合着过吧,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我们走吧,回家。”欧阳扶我,我躲开。为免尴尬,他假意甩甩手。下山的阶梯挺多,我走得很急很快。

  “慢点,你手不方便,慢慢走,不急。”他不放心,走在我左右。

  “没事,我要回家,我想天天。”我看着脚下一大坡阶梯,心里急。

  “好好,知道你想他,但你要慢点走,小心。”我的疯狂行为一定又给他添了白发。下到中间一段阶梯就是一扇门廊,门廊旁边是一排原木的刨开的长凳子,大概是供朝拜的人休息用的。一个绛红色衣服的中年喇嘛朝我们走来,他认识欧阳和他打招呼。他交谈用的汉语和藏语,我听懂汉语部分。喇嘛的意思就是问他是陪朋友来参观的,欧阳却说是来给家人祈福的。喇嘛又看了看我,说我很漂亮,做他的老婆很好,欧阳笑着说,我是他的好朋友,不是老婆。我不是他老婆吗?那么天天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他和我分开了?怎么一点也想不起关于孩子这一段。喇嘛稽首为自己的失礼道了歉。

  “走吧,有时间再来。”欧阳很虔诚的给中年喇嘛行了回礼,我也跟着弯了弯腰。

  回家的路上,欧阳问我要不要去厂里看看。我问他厂子已经开起来了吗?他用力地点点头,眼里有泪珠的回答:“你忘记了所有的事吗。”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只记得以前的事。

  “忘了就忘了吧,也许你的意识只想忘记某个人。”

  “我想忘了谁?”问他,他没有回答,只是带我走。

  来到一个面积不小的厂子门口,‘宁小果食品加工厂’。我问欧阳:“怎么你的厂起我的名字,我要申请维权。”

  “是你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再说了,这就是你的厂。”欧阳指着我大笑。

  “是吗?我不记得了。哎,看来要好好想想都忘了些什么。”究竟忘记了什么,但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带她来这里干什么,伤还没好,天气又冷......。”一个面容很熟悉的男人冲欧阳嚷,欧阳一直朝他摆手。

  “哦,小慈,这个是蒋国涛,你还认识不?”欧阳给我介绍面前这个男人,高高的个子,模样还挺帅的。他对我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头又开始痛了。

  “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只要记住他叫蒋国涛就好了。”欧阳走过来,站在旁边温柔的说。我看了看欧阳,又看了看那个男人,怎么觉得人他们俩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蒋国涛这个名字好熟悉,我一遍又一遍默念这个名字,心也开始痛了。欧阳说他要下车间看看,让我在办公室坐一坐,我点头让他去办事,不必担心我。

  “小慈,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了?”那个叫蒋国涛的男人扶了我一把,很关心我的样子。他离我很近,他身上的味道也是那样的熟悉。“这个人我一定认识,可能是我忘记了。可是我为什么会失忆?”我百思不得其解。

  “蒋国涛,你是欧阳的朋友吗,他不告诉我是怎么失忆的,你知不知道我的情况,给我说说好不好?我们是不是认识,总觉得你应该认识我。”我喊住蒋国涛想要问我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他满眼泪花闪闪,眼神里全是忏悔。怎么是忏悔呢?也许我们是朋友,怎么我的脑子里会用忏悔这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

  “对,我认识你们很久了,至于你是怎么记不起来我,也许是你压根不想记得我。”他很怅然,我有些不忍。毕竟还是我们的朋友,我连人家叫什么名字也忘记了,真没礼貌。

  “这个,对不起啊,我生病忘记了很多事,下次一定记得你的名字。”我很认真的对他说。

  “好吧,我们以后经常见面你就会记得我了。”我和他会经常见面,为什么呀?他是厂里的管理人员,是欧阳请来的。如果我来上班,工作时间我们也是常常会遇到的,那样我就不会忘记他的名字了,他说的有道理。

  “对的,我以后会记得你的,再见了。”我蹦哒蹦哒的往前走,四处寻找欧阳在哪里。

  “呃,小慈,你找什么?给我说说,我帮你找。”蒋国涛很殷勤,主动说帮我找。

  “你不忙吗?还是我自己好吧,我找欧阳,我想回家。”其实我是对这里们很陌生,不想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尽管我们以前可能很熟。

  “好,我帮你找,你等等。”

  “欧阳先生请到办公室,有一位叫宁小慈的女士在找你,听到请迅速到达办公区域。”他拿起手边的对讲机开始喊。原来他用这个喊话,真科学。挺奏效,欧阳一会儿就来了。

  “我们回去吧,我累了,想天天了。”

  “噢,那好回去吧。”我明显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尴尬。

  “欧阳,你开车回去吧,天冷了。”蒋国涛让我们开车回去,我想尽快回家,巴巴的望着欧阳。

“嗯,好吧,那我们走了。”走之前还给蒋国涛做了再见。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他的脸色相当差。



(编辑:纤手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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