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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谱之刘恭贤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刘权平    阅读次数:6843    发布时间:2020-05-24

刘恭贤(1950-1979)中共党员,三五五四九部队七十五分队副连长,贵州省兴仁县人,一九六九年四月入伍,一九七九年二月在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中牺牲,享年二十九岁,安葬在云南省金平烈士陵园,追授一等功。本文撰稿者为刘恭贤的侄子刘权平。



蜿蜒的泥路还仿佛带着清晨野花的芬芳和虫儿的低吟,穿过幽长幽长的峡谷,攀沿而上能看到带着苔藓的斑斑驳驳的石头,在这低低浅浅的石头堆里有一座用大理石雕刻的墓碑,一位母亲带着永远的遗憾长眠在这青山环抱的山谷之中。她的眼睛望着村口那条熟悉的小道,多少次在这里她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轻轻拂去他军装上的灰尘,笑语吟吟归家而去。

这就是我的奶奶,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劳动人民,一位慈眉善目的母亲。可是,1979年2月17日那个日子却永远夺去了她膝下儿女承欢的天伦之乐,因为我的二伯,也是我们兴仁人口中的二大爹,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总攻中壮烈牺牲,为国捐躯了。在那个静悄悄的黎明,在弥漫的硝烟和豪迈的呐喊声中,带着他的部队,英勇无畏的冲向敌人的刺刀和枪炮,永远的倒下了,为祖国流尽了他钢铁般身躯中的最后一滴血,甚至来不及给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留下支言片语。

29岁的生命戛然而止,奶奶几乎流干了她一生的眼泪。

一个铁打的小伙子生龙活虎的上前线,送回来的却只有从军证等薄薄几张白纸,以及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一等功勋。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五雷轰地般的打击,让全家悲恸欲绝,往日的欢声笑语换成了愁云惨淡,这也成了全家人永远不能打开的心结。为母则刚,奶奶挺过来了,但她却是硬挺。她知道儿子是报效祖国而死,是无上的荣耀,正如当外敌威胁祖国边疆的安全时,她毅然决然把自己的亲骨肉送上战场一样,是一位普通老母亲对祖国最朴素的热爱之情,是她自己做出的人生抉择。但是这种死扛悲伤的背后,却是奶奶夜不能寐,时常抚摸着二大爹的遗照偷偷抹眼泪

无所遁形的悲伤永远挥之不去,这也彻底摧垮了奶奶孱弱的身体,几年后,奶奶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临死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但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是在等待什么,在期冀什么,谁都知道,她只是想再见一见自己的儿子,虽然这已经是一个永远不能企及的奢望。二大爹牺牲之后,局限于当时通讯条件的落后,全家人甚至不知道他的遗体葬在何处,只知道应该在云南边陲一带。在他们心中,云南天遥地远,远得几乎超越了他们的心中能设想到的概念。但落叶应该归根,再苦再难也要找到二大爹,哪怕只是去他的坟墓上大哭一场,哪怕只是给他的坟茔上添一抷新土。而这一等,就是整整38年!

二大爹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我的父大病了一场,嗓子哭哑了,几天水米未进,背上甚至爬满了虱子。自小与二哥感情深厚,1969年4月二大爹参军以后,父亲日日夜夜盼望他能回来,虽然聚少离多,但却割不断兄弟间骨肉相连的亲情,每一次的团聚都给父亲带来了莫大的欢乐。母亲后来也嫁过来了,在她的记忆里,二大爹眉宇间英气凛然,配上一身绿色的戎装,十足的英俊的美男子,他对待每个人都是和和善善的,没有一丁点架子。正如他的名字,刘恭贤,恭敬贤德,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从山坳坳里走出去的军官,年纪轻轻二十几岁就成了副连长,也是我们刘氏家族门楣的最大荣耀。

正月十四是兴仁人缅怀亲人,上坟亮灯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就在堂屋里摆上整桌的祭品,默默的对二大爹说,二哥呀,兄弟对不住你呀…父亲也一天天老去,皱纹爬上了他额头,而他的身躯也渐渐变得不再挺拔。二大爹的事情已经让奶奶抱憾终身,决不能再让父辈为此而心痛难受一生。2007年我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小县城,来到了山外广阔的天地,同时我可以开始借助互联网的力量寻找二大爹。多年的寻找,终于,我知道了二大爹被安葬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金平县烈士陵园里,托体同山阿,静静的躺在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与苍松翠柏为友,与天地日月同辉。从此,金平这个地名就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恨不能长上翅膀立刻飞往那里。

通过博客,我找了二大爹连队的一位战友,知道了二大爹是35549部队75分队的副连长,是在对越战中总攻的时候壮烈牺牲的,整个战场血流成河,异常悲壮,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就死去,遗体堆积如山。在牺牲的前一晚,二大爹还去了他们所在的班为小战士们加油鼓劲,一起聊了很多笑话,气氛轻松又活跃,一扫他们内心的阴霾,二大爹的音容笑貌一直铭刻在他的脑海中,这么多年一直未从遗忘。战友叔叔提到二大爹有一个女朋友,因为要上前线,可能天人永隔,不得已而分手。我的心中隐隐作痛,在血雨腥风的战争年代,年轻的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铸就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丰碑,留下了如泣如诉的英雄赞歌。在他们舍小家为大家的背后,是超越常人的艰辛与痛苦,有家不能归,忠孝不能两全,冲上前线的那一刻早已把死生置之度外。在战争年代,甚至连普通人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都不能够得到。他的女朋友现在应该是开枝散叶、儿孙满堂了吧,也许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也许在某个瞬间会依稀想起她曾经深爱过的这个军人吧!如果二大爹还活着,如果没有残酷的战争,也许他们会有一个圆满的大结局,一起生儿育女,相伴相随,白首而终。

二大爹的这位幸存的战友每年都会去金平烈士陵园扫墓,因为这么多年一直未有亲人前去悼念,这位战友叔叔甚至错误的以为二大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直到我们找到他,他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痛彻心扉的思念,不是被流水般的日子冲刷得趋于平淡,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2017年2月9日,我与新婚的妻子一起踏上去了金平的旅程。两个小时的高铁从贵阳去昆明,窗外风景秀丽,阳光明媚,而我却无暇顾及窗外的大好河山,心中只想着快些再快些到达目的地。到了昆明又马不停蹄挤上去蒙自的火车,一路颠簸五个小时,到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坐上了去金平的车,进入金平地界以后,山上种满了香蕉,也到处是竹篁,这是二大爹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的心开始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了。我给远在老家的父亲打电话,父亲急促的呼吸声中我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波澜,这一刻他等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一路盘旋的山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不见的峡谷,更有百折千转,迂迂回回的梯田,大巴终于在一处河谷停下了,我们心心念念的金平到了。草草的吃了中午饭,那顿饭却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食不知味的,因为完全只是为了应付饥肠辘辘,而我的心早已到了烈士陵园。买上了香烛、纸钱和鞭炮,我们直奔金平烈士陵园。进入大门,蓝底白字写着大大的对联“热血一腔铸忠魂,壮志千秋泣鬼神”,拾级而上,有雕刻的两个花圈,庄严肃穆,之间是一枚金色的军功章,五颗金星熠熠闪光,绶带上写着“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沿着花环和军功章走上去,印入眼帘的是一座巍然耸立的纪念碑,守卫着烈士陵园的英灵们,上面写着“阵亡烈士永垂不朽”,八个大字掷地有声,铭记着祖国和人民对革命先烈的缅怀和思念,也守卫着我们今日的和平与安定。丰碑常在,英魂永存!

一座座整齐的墓碑,一个个不朽的生命,正如当年气宇轩昂、整齐划一的队列。我们在烈士陵园的焚香炉里为全体烈士敬献上香烛,纷飞的纸屑中传达我们深切的悼念和哀思。每一个墓碑的背后就有一个悲壮的故事,一个哭泣的母亲,那么多年轻生命的逝去,留下一个个不再完整的家庭。二大爹的墓碑在西墓区3排33号,我们沿着纪念碑旁边的亭子走上去,默默数着数字,终于我们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大理石的墓碑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那是军人们对祖国的赤忱的拳拳之心。墓碑的两侧各有两个碑柱,墓碑中央写着“刘恭贤烈士之墓”,右边是二大爹的墓志铭,“三五五四九部队七十五分队副连长,贵州兴仁县人,二十九岁,一九六九年四月入伍,一九七九年二月在中越边界自卫还击作战中光荣牺牲,中共党员,一等功臣”。简短的数十字,却重于千钧。墓碑的左边是一颗金色的军功章,黑色的绶带里有一道红杠,代表着一等功勋,军功章下面写着 “云南省军区、金平县人民政府敬立”。虽然年代已经久远,但是经过政府反复修葺,墓碑仍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处处一尘不染。

我的泪水一下子打湿了眼眶,也许是为了抱憾死去的奶奶,也许是为了牵肠挂肚的父亲,也许是为了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山重水复,割不断亲人魂牵梦萦的思念,更阻不断千里探亲的步伐!作为英雄的家属,我为有这样的二大爹而深深骄傲与自豪!也许他当年也唱着这样的歌曲踏上征途吧!

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

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

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发。

看山茶含苞待放,怎能让豺狼践踏!

假如我在战斗中光荣牺牲,

你会看到盛开的茶花。

山茶花会永远陪伴着妈妈。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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