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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兵戎录》之第十四回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肖建省    阅读次数:12664    发布时间:2020-07-03

第十四回   飞虎将勇诛草寇,独眼龙喜收良贤
  话说李克用命人为李存孝打造兵器既毕,忽闻得周德威进曰:“英雄岂可无坚甲与良骏?”李克用顿悟,曰:“若无镇远之言,几乎忘却。”复命铁匠打造剥下虎皮,以铁革附之,造成盔甲,赐予存孝,又自赴军中,择一匹马赠之。其马长一丈,高八尺,鬃毛红如焰,嘶喑震如雷,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克用唤过存孝曰:“此马名唤火龙驹,性暴烈,汝可试乘,务要当心,须驯之。”
  李存孝喜曰:“善!”乃跃马骤驾应试。其马疾如风、迅如雷、奔如海、轻如叶,须臾工夫,便奔远数里。存孝勒马而回,奔行道中,火龙驹暴起,欲跌存孝于地。存孝大惊,急力踩镫,俯身贴马背,劲扯其鬃。火龙驹痛嘶不止,奔行方正,不敢作恶。存孝故松手,驭之而还。克用盛赞存孝骑术,复引兵前行。
  方至绛州地界,代军击鼓奏乐、欢歌互答,倏见迎面奔来百余人,留止道中,旌旗不整、行伍散乱。为首二将,一着狮铠,一披虎甲。李克用见彼众狼狈,心无忧忌,问曰:“尔等是何人,何故拦路于此?”狮铠将曰:“吾乃华州军校薛阿檀。”又指虎甲将曰:“此为都尉安休休也。我等本奉命镇沙苑,因强寇黄揆烧营,袭取军粮,致我军惨败,无奈离营取资,故而至此。”
  李克用曰:“吾军粮草足备,可堪久用,汝等可居军中,待贼破时,汝等可还。”薛阿檀以目视安休休。二人齐声曰:“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不消还也。”克用大喜,曰:“善!置尔等于存孝麾下,为裨将。”二人拜谢。克用谓唤过李存孝曰:“汝初入军中,尚不能服众,今须立功以显威。不知存孝敢解攻沙苑否?”存孝曰:“此吾云霓之望也。虽微父亲言,儿亦欲讫命。”乃引阿檀、休休同去。
  值李存孝引薛安二将行了多日,至沙苑境,草军探子回报贼首黄揆曰:“今薛阿檀、安休休复引兵至寨前索战,望将军早做定夺。”黄揆大笑曰:“我军中尚有猛将五十八员,每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虽拔山举鼎,食肉百斤,亦不在话下,定教贼军有来无回。”乃召诸将聚集,朗声曰:“今敌军已至城下,嚣狂无比,谁愿出城敌之。”
  一语未了,骤出猛将孟黑虎,拜于殿前,壮声曰:“些许毛贼,何足道哉!某愿单枪匹马迎战,尽戮其众。”黄揆笑曰:“战事非同儿戏,岂可恣下海口耶?”孟黑虎厉声曰:“纵不能诛尽其众,亦当取下贼王首级。事若不成,我自提头来见。”揆朗声曰:“壮哉!孟将军可先饮酒壮胆,而后迎敌。”言毕,黑虎呵呵笑曰:“斩蚁蛉小辈还须壮胆耶?”未及揆复语,便出城迎战。
  两军对阵,沙陀兵见孟黑虎身长一丈,面相丑恶,狞如魔王,齿似狼牙,不禁暗暗生惧。黑虎大喝一声,响如霹雳,唬得树间燕雀尽皆飞走。薛阿檀谓李存孝曰:“贼凶悍如此,料今日必有一番恶斗。”是时,李克用由夏阳渡河,已引兵至。存孝问曰:“父亲何来之速?”克用曰:“闻黄揆军将甚悍,恐汝有失,故来相助。”
  李存孝曰:“父亲多虑,且看我如何破贼。”于是跃马持槊,驾至黑虎马前。孟黑虎问曰:“来将何人?”存孝答曰:“吾乃大唐飞虎将军李存孝也。”黑虎大笑曰:“未尝闻名,吾素不欺无名之辈。汝且速速退去,唤一上将至此卖首,好教汝等知我孟黑虎大名。”存孝怒曰:“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匹夫且休夸口,好教汝见识吾之手段,方知天外有天。”言罢,挺槊来战。黑虎亦奋起,举流星锤敌之。击声铿铿数次,锤槊相接处火星涌出。
  少顷,存孝奋起一槊,刺黑虎于马下,函其首级,献至克用。贼军甚惊,逃入城内。克用大喜,亲为存孝斟酒,以表其功。存孝一饮而尽。后人有诗赞曰:
  存孝冠绝勇无双,单刀灭贼无人挡。
  同州沙苑扬武处,击斩黑虎立时亡。
  却说黄揆于营内正与诸将食果作乐,只盼孟黑虎速速凯旋。忽闻败报:“孟将军为贼将李存孝所杀。”揆大惊无措。适猛将邓飞熊闪出,朗声曰:“孟黑虎不过匹夫之勇,死何足惜。制敌还须巧取,且看我生擒李存孝,献于明公。”言讫,领兵出营寨而去。
  对阵圆处,邓飞熊谓李克用曰:“我乃揆天王麾下大将邓飞熊,今奉王旨坚守此处,闻汝军中有一员猛将,其名唤作李存孝,武艺过人,不知何许人也,能否一见?”一语未了,存孝骤出阵中,高声曰:“在下便是。”邓飞熊见存孝仪表威猛,肃然生畏,暗忖:“此人恃勇好斗,必爱逞匹夫之勇,可以言激之,使之中计。”乃谓存孝曰:“固闻汝武艺过人,不知汝敢否单手与我一战?”存孝笑曰:“莫说单手,纵不用手亦可杀汝。我若用手,便算不得好汉。”
  邓飞熊大喜,挥一把震天锤来战存孝,连击数次未中。存孝乘间出腿,踢飞其锤十数丈远。飞熊惊忖:“未料这厮腿力惊人,若为踢中,吾岂能活命!”遂拨马逃至寨门,存孝赶至。忽地上绊马索起,存孝落马,大叫啊呀,骤出猛将十员按住,以罗网缚之,献入帐内,来见黄揆。
  李克用见存孝中埋伏,为网缚擒,欲引兵攻贼寨,却为周德威所阻。克用敛容曰:“若存孝死,吾不独生,镇远何故相阻耶?”德威对曰:“存孝力拔千钧,罗网岂能困之?今为网所缚,献入贼寨内,实乃其将计就计也。待贼首出,存孝必挣脱其网,而后杀贼,以为内应,则寨破矣。”克用猛然醒悟。
  却说黄揆见邓飞熊擒李存孝入营,喜从天降,笑问曰:“素知贼将李存孝勇武过人,曾徒手搏杀五丈青面虎,不知邓将军如何擒之?”飞熊曰:“李存孝乃宵小之辈,何足为异,与之交手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后吾以诈败计诱彼来追,彼疏而无备,为吾反手一提,遂擒之。”揆信以为真,亲为斟酒,以嘉其勇。
  李存孝闻飞熊大言,哭笑不得,竟不拆穿。饮毕,飞熊曰:“来日当踏尽沙陀兵,活剐李鸦儿,分食其肉。”存孝闻言大怒,奋力一挣,扯破罗网,大呼:“尔等中计矣!谅一小小罗网,岂能困我。今为尔等生擒,实乃引蛇出洞耳。”黄揆、邓飞熊二人惊呼,门外五十六员猛将闻声进殿。飞熊见众将拥入,气涌上胆,手执朴刀来砍存孝。存孝躲开,趁势夺过朴刀。一刀劈去,将飞熊砍为两段。
  五十六员猛将皆上前围住,以刀戟击之,然因存孝力大,刀戟皆为朴刀拨飞,诸将亦为存孝所杀。揆乘间遁出,召集万军,尽攻存孝。存孝长驱直入,舞刀健步杀去。迎头一将拦路,乃邓飞熊部将王擒豹也,大呼:“还邓将军命来。”舞刀来战存孝,被存孝一刀劈中,头断两截,脑浆迸涌,惨不忍睹。又续进,杀得贼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至城门,砍死二将,大开寨门,以候沙陀兵进城。
  时李克用闻城内喊杀声四起,见城门大开,方知李存孝事成,不禁大喜,率兵攻入寨内。贼兵见沙陀骑兵至,畏之如虎,皆惊呼:“噫!鸦军至矣!须速逃生!”遂各自择侧门竞逃,溃不成军,彼此相互撞踏,死者不计其数。黄揆乘乱夺路而走,遁至华阴,却为克用从弟克修所败,又遁往华州,与黄邺、王璠逢。
  李克用见存孝,赞曰:“吾儿智勇兼备,古今良将也。”赐与酒。存孝欣然谢过,一饮而尽。克用集众曰:“今合阳尚为贼将李唐宾、霍存所据,不知诸将何人愿取之?”言尽时,监军陈景思、白袍将军史敬思、左都押牙康君立、右都押牙薛志勤、骑将李承嗣皆请命,为克用所从,共引兵二万去。
  陈景思谓史敬思、康君立、薛志勤、李承嗣曰:“我先渡合阳城后,而后公等前击。前后夹其城,必破之。”三人称喏,分道乃去。然行径为草军探得,报知柴存。存大惊,与杨能计议曰:“今碧眼鹕分兵两路击我合阳,何以当之?”能曰:“彼代军多为沙陀众,而沙陀兵善骑射,以一当百,非智不能敌也。将军不如守城东,我守城西,阻挡其众。”存然其言,分兵而去。
  却说康君立、史敬思等先至城东,于门前骂战。柴存坚守不出。敬思心生一计,佯退军十余里,实命麾下二十员小卒扮作农夫,混入城东,以为内应。夜时,众卒砍杀城门守卒,大开城门,迎君立、敬思入城。时柴存正寐中,忽为众卒唤醒告曰:“沙陀兵已入城矣。”
  柴存大惊,忙披挂上马,绰刀奔赴,欲与敬思一战。敬思挺枪搦之。斗三十余合,存中枪落马而死。其部众因战死无数,尚存二万,倒旗而降。康君立、薛志勤、李承嗣见史敬思立功,不甘落后,乃引兵一万攻城西。两军混战,各有伤亡。君立持戟冲锋,被杨能舞刀迎住。正搦间,陈景思引兵杀至。能大惊,弃城而走,遁往长安。
  话分两头。却说李克用自沙苑战捷,为草军细作探知,报至梁田坡,告黄巢曰:“小人启上。今独眼龙已夺沙苑矣!将发兵往此处,旦夕将至。”巢心不乱,笑曰:“杨复光、王重荣因与我军累战,势微力弱,旦夕将败,故而请援。独眼龙更是无名之徒,来此送死,何足惧哉!”细作甚愕,问曰:“莫非陛下不知独眼龙是何人?”巢复笑曰:“朕纵横南北,未闻此人名号。”言罢饮茶。细作对曰:“彼乃飞虎子李克用也。因左目微眇,赫有龙颜,故为人号‘独眼龙’。”
  黄巢心头大震,喷茶而出,泻至细作颊上,惊视曰:“呜呼!此灾星至矣!朕昔日白身贩盐时,尝闻此人大名,知彼十五岁时,与其父国昌随康承训征庞勋,为人骁勇善战,号为飞将,又称飞虎子,所领沙陀雄兵,无不以一敌十,今彼伐我,危矣!”弟黄邺曰:“李克用之弟李克让尝为南山寺僧人所杀,今陛下何不遣人执僧众并持金银以赠克用,诏安其等?”巢大喜,乃遣沙陀人米重威擒其僧众,并以厚金招安李克用。
  值李克用与陈景思得会合,由沙苑起行,达乾阬境内,得米重威献以金银、僧众,勃然大怒,拒招降,斩僧众,夺金银,骂曰:“吾欲巢贼势不两立!”并命人将重威乱棍打出,并修书予都监杨复光、王重荣,盟期击贼。复光又邀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忠武节度使周岌合伐草军。巢以林言、王璠为左军,尚让为右军,与五道兵马战于梁田坡。重荣、岌各以二万大军击左,克用以五万大军击中,复光、处存以二万大军击右,大破尚让十五万大军。草军伤亡如蚁,伏尸三十里。
  黄巢身中流矢,引残众突出重围,命黄邺、王璠占守华州,自引余部还长安。孟楷、杨能等知巢将至,率众拜迎。及巢知合阳为杨能所失,大怒曰:“合阳为要地,失者当以军令论处。”喝令刀斧手斩之。孟楷谏曰:“杀无罪之臣,于军不利。夫山所以高者,不避壤也;海所以深者,不厌流也。请陛下怀山海之量,以容万物。”巢乃免其死,致能怏怏而退。
  却说五道自战捷,李克用与杨复光、王重荣宴庆数日。将别时,复光泣谓克用曰:“若无贤弟相助,吾不至此地也,望去后保重。”克用亦流泪不止,曰:“谢兄相送。”又告别重荣、处存与岌,乃去,自取华州。行有多时,见道中一人骑马渐前:身长八尺,面如傅粉,姿仪特秀,丹凤眼,卧蚕眉,头戴青虹巾,身披白霓裳,松形鹤骨,颇有三分仙人气概,约摸二十岁年纪,正歌曰:
  国生乱兮如汤煮,士踌躇兮无明主。
  求富贵兮非所愿,定天下兮吾命初。
  李克用甚异之,下马谓之曰:“此间为战乱之处,先生且离之避祸。”其人笑曰:“某为天下安生而来,岂有惧乎!”克用曰:“闻先生口音,非本地人也。莫非居生代朔乎?”其人答曰:“将军妙算,某正雁门人郭崇韬也,字安时。因见黄巢起灾,今欲入长安说之,敢问将军高姓大名?”克用尝闻崇韬神机,恐彼失之于巢,乃拜曰:“吾乃雁门节度使李克用也,先生既欲安民,何不与我等同行?”
  郭崇韬大惊,滚鞍下马,拜曰:“草民不知节度使至此,死罪死罪!”克用下马,扶之起,笑曰:“何消拘礼。吾素知安时能谋善断、运筹帷幄,久欲为己用。先生若有意,可入我军,当封太保。”崇韬复拜曰:“求之不得。”克用大喜,封之为第十太保,赐号神机军师。
  正行间,李克用问曰:“今取华州,安时可有对策?”郭崇韬答曰:“华州为草将黄揆、黄邺、王璠驻守之地,兵二三十万,不宜强取。须劫其粮,使彼不能长久,因势图之。”克用曰:“与吾见同。”疾赴。会黄邺得报,知沙陀兵已至华州地界,乃命人伏兵道中,以袭克用。克用领兵行间,见前远处有一小丘,丘间有一林,硕果累累,水源充沛,乃下令众将憩饮之。
  郭崇韬谏曰:“不可。此林间有埋伏,不可轻入。”李克用怪曰:“林中安静,无烟无尘,岂有人驻哉?”崇韬曰:“破绽正于此处。今值春季,谷间林处当多虫鱼鸟兽,适才我军途经之谷林皆是如此。然观此丘,不见飞虫,不闻鸟语,必有伏兵。”克用恍然大悟,谓众将士曰:“前方谷林处有埋伏,不可续行。”言讫,问计于崇韬。
  郭崇韬授计曰:“先伏一军于险暗处,而后再遣一军佯装中计,诱其出林,赚彼入险。两番夹击,大破贼众。”克用大喜曰:“妙极,妙极!”乃命义儿、七太保李存璋及李存信引兵三千,先行诱敌。自与余众伏兵险处,以待敌军入围。
  黄邺、王璠伏于林间,见沙陀兵渐近,引军杀来。存信战邺,存璋战璠,各经二十余合,败走。邺璠二人挥八万军前击。逾峪口,忽闻身后喊声大震,兵马如流,为首二将乃克用义儿、六太保李存进、骑将李承嗣、牙将郭景铢也,截其归路。邺、璠欲夺路而出,并不回头,直追存信、存璋,却见前方李克用引军杀至,与存信、存璋夹击其众,大破之。
  周德威凤目圆睁,驾马飞奔而上,赶王璠至垓心,举刀奋起,厉声一喝,如翻江倒海、地撼山摇之势,斩璠于马下。草军人仰马翻,将卒俱靡。黄邺死战,身中数刀,引残众夺路而出,退还沙苑寨中。
  黄揆得黄邺败告,知王璠战死,大惊,乃修书告急于黄巢。巢使尚让为统帅,引李谠、霍存、王贤等二十万将卒赴援华州。时盖寓谓李克用曰:“黄揆、黄邺乃黄巢之弟,巢必使心腹救之。或尚让、或孟楷亲至,必经渭北。主公可约并王重荣、杨复光,屯兵渭南零口,以阻二黄之援。并围住华州,贼旦夕可破。”
  李克用从其言,命都尉史俨与义儿、三太保李嗣恩率兵二万屯伏零口,自引余众围住华州,以断其后续,并修书予重荣、复光,乞补兵之意。重荣遣大将白志迁、复光遣都头庞从,各引兵三万至,与史俨、李嗣恩预先屯于零口,以俟贼军至。
  及尚让渡至零口,兵马上岸方有三成,被史俨、白志迁引众发箭射死。唯王贤、霍存持刀上岸,未及上马,却被史俨、李嗣恩、庞从忙跃马挺枪杀退。攻杀一两日,尚让见草军死伤极众,乃引兵还长安。庞从、白志迁亦还兵本道。正是:
  百赴沙场为君效,鞠躬尽瘁扶山河。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编辑:白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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