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兄弟 第四章 助理村长真帮扶 八字先生心迷糊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签约作家 何开纯    阅读次数：13830    发布时间：2021-07-12

晚上，贾半仙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简直不敢相信白天发生的事情是真的。更不相信一个乳毛未干的小伙子会来帮扶他。

为什么贾半仙不相信赵四方会帮他，更不相信一个嘴上无毛、做事不牢的年轻人会真心实意帮他？因为他经历过这样一件事：

一天，上届村委会赵村长找到贾半仙，递给贾半仙两千元钱，说：“你是李乡长帮扶花名册上的养羊帮扶对象，李乡长平时因为一直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来帮扶你，这两千元算是他给你的帮扶资金。”

人无横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贾半仙瞌睡来了遇到枕头，他想：这些年国家下拔这么多扶贫款，毛毛雨终于落到我贾半仙的头上了。别人得房子、得猪、得羊，我得两千元钱，不错，不错！不管怎么说，这两千元钱可以打些酒喝、割些肉吃，可以过上两月三月小康生活了。吾穷几十年，没人白送钱；头上掉馅饼，感谢天老爷。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钱。

赵村长就在贾半仙接钱的瞬间，拍了拍贾半仙的肩膀，说：“明天有件事要想请你帮一个忙，可以吗？”

穷人想眼前，富人想来年。贾半仙知道：蚂蝗听水响，蚊子听巴掌，接人钱财，与人消灾，当然得听村长的。

贾半仙不知道赵村长要他帮什么忙，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钱，又看了一眼赵村长，心想：乡长送我两千元钱，难道村长想要分一半，沿山打鸟，见者有份？或者说……，他不知道赵村长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总觉得赵村长明堂多，算是村里一霸，有什么事只有顺从的份，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个下九流的八字先生。

贾半仙爽快地回答说：“村长，你说，什么事？只要我贾半仙能办得到，一定说一不二。”

赵村长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县里有几位领导要来咱们村走访群众，想了解了解乡政府李乡长对贫困农民的帮扶情况，可能十有八九李乡长是要被提拔。我知道你能说会道，目的就是想请你明天给县里领导介绍一下李乡长是如何帮扶你的事。重点介绍李乡长如何具体帮扶你脱贫致富，如何让你养山羊发财。村里考虑到你家路远，实际上又没有养羊，怕出漏子，地点就定在村委会办公室。你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我们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的长衫、胶鞋就不用穿了。”赵村长说着又递给贾半仙两个大包。

贾半仙捏着二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本身就和尚的木鱼，合不拢嘴，加之又有一套新衣服，顿时，脸上的皱纹不停跳动，满脸充血，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时的贾半仙像是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说：“行！行！行！请村长一百个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李乡长失望。”

尽管贾半仙答应得爽快，赵村长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为了稳慎起见，握着贾半仙的手连续抖了几抖，提醒说：“贾半仙，这件事绝对开不得玩笑啊！现在我说三点原则，具体怎么把握你去考虑。一是要说扶贫政策好。二是要肯定李乡长帮扶你养羊路子是对的，已经走上了致富路。第三嘛，尽量举出一件或两件让人相信李乡长真心帮扶你的事例。我知道，你是吃了画眉的舌头，能说会道，至于该如何发挥你自己取平仄。今天晚上建议你在家里把事情多想几遍，明天说话尽量自然点，到时候事情一成功，乡里有什么好处，肯定是牛吃庄稼，不分你我。”

桃花村的地形是泰公泰母两山对峙，两山脚下有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小溪，溪边的山坡像是泥瓦匠的瓦刀背，瓦刀背上土地贫瘠，被省里定为贫困村。

桃花村因为贫困，一直没有办公楼，有人说：

村委干部不讲派，民房家中把会开。

公章装在荷包里，那里恰当那里盖。

不到时候不天明。你还别说，天无百日雨，人无一世穷。桃花村自从列入贫困村后，一幢三楼一底的办公楼矗立在小溪旁，俨然成了富裕村的标志。有人说：

穷村富村两个样，干部坐在沙发上；

开会手拿吹火筒（送话器），公章当成御印盖。

桃花村的办公楼像给桃花村穿上一件新衣服，在村民眼里，骑马挎枪走天涯，神气透了。说亦怪，很多村民不知是因为穷惯了的原因，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大家总是看不惯这幢办公楼，很不情愿进办公楼办事，逢场天只是远远地看上两眼。更有甚者，暗地里还编了一首顺口溜：

扶贫项目新房建，办公大楼像宫殿。

墙壁光得晃眼睛，地砖面上人影现。

贾半仙平日走的是群众路线，直接与算命农民打交道，没有事，也没有时间去村委会。贾半仙不管这么多，他认为，不要说在办公楼里见到县里干部，就是到办公楼厕所里解个便，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苍蝇落在敬台上，沾了大佛爷的光。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第二天，贾半仙把胡子梳了又梳，穿着一身合体的羊皮夹克，衣兜里像是装着金元宝，脸上露出挂不住的微笑。他右手不停地扯弄着皮夹克衣边，心里不停地说：扶贫项目真实惠，让我穿上了新衣服。

贾半仙站在办公楼前看见三位身穿西装、打领带，提着公文包的干部从一辆油光光的小轿车里钻出来。贾半仙虽然没有见过县里干部，但因为他心里早有准备，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三人正要走近贾半仙时，不知怎么回事！贾半仙先是左手整整衣领，拉拉衣襟，然后右手又整整衣领，扯扯衣襟。是激动、是紧张，还是幸福，他自己说不清楚，总觉得好像背上有一条冰冷的蛇爬上了脊梁。他红着脸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别慌！别慌！再慌村长就要发火了。他心弦紧绷，如同闹钟上紧了发条。

赵村长见贾半仙呆若木鸡，怕出差错。他扯了一下贾半仙的衣服，用手一拐，说：“慌什么慌？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走！快去接待客人。”

村长站在客人面前，指着贾半仙介绍说：“各位领导，这位就是李乡长亲自帮扶的养羊大户贾黄弟，贾老板。”

三人把“贾黄弟”听成了“假皇帝”，感到很吃惊。赵村长是个随机应变能力很强的人，他看见三人脸上露出惊愕，连忙说：“贾黄弟，不是贾皇帝，黄是姓黄的黄，弟是徒弟的弟。”三人分别看了贾半仙一眼，随着“你好！你好！”一一与贾半仙握手。

贾半仙不知是得到领导的问候，还是什么原因，三双手一握，贾半仙高兴得难也言表，好像浑身每一根汗毛都欢快得跳动了起来。

“贾老板，听说你养羊致富了，当上了羊老板，请你给我们谈谈李乡长是如何帮扶你养羊致富的事，好吗？”一位领导一边为贾半仙递香烟，一边铺开本子。

贾半仙吃的是土烟，他接过纸烟，瞧了瞧，是中华牌。贾半仙听说过中华香烟是名烟，但没吃过。他想：人有人不同，花有几样红，难怪李乡长要想调到县里当官啊！

贾半仙点上香烟，往板凳上一坐，双手放在大腿上，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

由于赵村长提前向贾半仙作了交待，贾半仙又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跑过江湖，他认为当官是个迷魂阵，当了村官想当乡官，当了乡官想当县官，当了县官想当省官。这时的贾半仙决定认真为李乡长说好话，奉承李乡长，让李乡长当上县官。再说，贾半仙养过羊，平时爱谈论些国家大事，了解时事，还知道一些国家扶贫政策。再加上李乡长帮扶他的事早就在家里就编演过好几遍。这时的贾半仙，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

贾半仙不慌不忙地说：“三位领导，不瞒你们说，要说李乡长这个人，他是个大好人，是我们群众的贴心人，是个好领导，是国家扶贫政策的忠实执行者。就拿我来说，穷人想发狠，天爷都不肯，六十多岁了至今还是单身汉。可李乡长不但不嫌我穷，还想方设法帮扶我，他看见我周围山上全是青草，就动员我养羊。我说养羊可以，就是没钱买羊羔，也没有羊圈。他说没关系，我和你结成对子，买羊的钱由我帮你在信用社贷款，利息由政府补贴，羊圈由我个人花钱请人帮你建。我说我不懂技术，可能养不好羊。他说，不懂技术不怕，我带你去外地学习技术。他这人说话算话，很讲信用，当年带我到外地去学习了一个周，与我同吃同住。有一天晚上，我们两人住在一家叫小康酒楼的宾馆里，挤在一间床上……”

贾半仙正谈得有板有眼，眉飞色舞时。突然，在场人一个个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屋里连空气都紧张起来。

“停！”赵村长像孙悟空进老君炉，三魂冒火，七窍生烟。大声吼道：“贾黄弟，我叫你向领导汇报李乡长如何帮扶你养羊的事，你是不是疯啦！怎么盲人造席，瞎编！”

贾半仙听了赵村长的话，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两手似乎是被烫着似的，使劲搓动。惊慌中，他想：村长，你怎么就不讲信用，李乡长帮扶我养羊的故事本身就是你叫我编的，现在怎么责怪起我来了，一碗酸菜一碗醋，你不仁，我不义，那我就在领导面前把事情挑明，免得受这种窝襄气。

贾半仙把屁股在板凳上挪了挪，他反回又一想：不行，猫咬猫，老鼠笑。狗咬狗，主人吼。要是李乡长知道了，我们两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贾半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村长，我讲的事是真事，没瞎编啊！李乡长真是我的贴心人。”

三名干部听了贾半仙的话，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气得双颊颤抖，一个个瞪了贾半仙几眼，二话没说，提起公文包离开了村委会。

赵村长送走三名县干部，回头对着贾半仙大声吼道：“贾半仙，你今天闯大祸了，你知道吗，李乡长现在还是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大姑娘。你说，她能跟你睡在一起吗？……”

贾半仙一觉醒来，他后悔了，后悔今天没收这位年轻人送给他的五百元钱。五百元可以买件新衣服，打几十斤酒买几十斤肉，不要白不要。这时的贾半仙，根本不相信年轻人会帮他送来种羊，更不相信年轻人会帮扶他养羊致富。

贾半仙反回又一想：接人手短，吃人口软，如果真把钱接了，事后又不知道该要替年轻人和村长唱那出戏了。捡到便宜柴，烧了夹底锅，接钱不一定就是好事。在贾半仙的心目中，扶贫是白天打更，乱了时辰。心里不停地说：树上喜鹊叫喳喳，山溪流水起浪花。帮扶政策好是好，难说温暖到我家。

八字先生睡床上，回忆帮扶心惆怅。

两千要他编故事，不知五百为那般。

怀疑帮扶又来假，是真是假往下看。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