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梦•文学梦】诗画红土，我为你歌唱（散文 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颜英    阅读次数：6339    发布时间：2014-04-03

只要一听说红土，我就会将它与 “ 诗画 ” 二字联系起来。因为它是 “ 女儿会的故乡 ”，是恩施唯一一个有着本土文化论坛的行政乡。在今年 “ 女儿会征文 ” 大赛颁奖晚会上，我有幸应邀参加晚会，带给我的除了惊喜还有惊奇。惊喜的是一个小小的乡镇，竟然举办了一台丰富多彩、别出心裁的颁奖晚会；惊奇的是一个小小的乡镇，竟然有初具规模的 “ 红土作家群 ” 和 “ 红土文艺论坛 ” 。

作为一名应邀客人，我受组委会的委托，和另外两位作家一起，临时负责恩施城区的接待工作。当我们迎来五湖四海的文人，看到他们为了参加这次征文颁奖晚会，一个个跋山涉水、西装革履、远道风尘而来，我又生出些许感动。松滋《渭水》杂志主编谢先生，听说红土这个小乡镇举办 “ 女儿会征文 ” 颁奖晚会，并没有参加征文大赛的他不远千里，在松滋市文联的大力支持下，专程来到红土取经；咸丰的一名老作家，为了参加征文颁奖晚会，听我们说红土属于高寒地区，夜里比较冷时，他特意买了一件崭新的羽绒服穿在身上；鹤峰的一名女作者，晕了一两百公里的车，只身来参加晚会；远在温州的作者狗尾草，连夜从温州千里迢迢赶回红土老家，只为圆一个游子的思乡之梦；帅巴人的向总，为了不耽误给获奖者颁奖，正在北京出差的他，接到邀请后，零晨五点从首都出发，坐飞机直抵恩施，然后从机场直接坐车到红土 ……

在接待全国各地客人的时间里，红土乡派了一个专职人员到恩施协助我们。我们坐上旅游车往红土去的路上，歌声不断，笑声不绝。最让人难忘的是黄女士在车上讲的一个故事：她带着五岁的女儿进城，途经天落水瀑布，女儿问： “ 妈妈，这是什么地方？ ” 她说： “ 这是世外桃园。 ” 女儿沉思片刻，回答： “ 好桃园哦。 ” 她的故事讲完，车箱片刻沉静。也许，诗画红土的产生，就在孩子不经意的童话里。

我一直在想，一个乡镇，能有多少文人墨客？同去的很多人跟我的想法一样。到了红土，才发现所有的文朋诗友差不多到齐了。听乡党委黄兴书记介绍：红土地处恩施市东南边陲，国土面积 230.88 平方公里，辖 13 个村（居）委会， 4.65 万人。四万多人的乡村有着深厚的文学根基，是一方文化的沃土，很多乡民 “ 驾起犁头能耕田、放下犁头能作诗 ” ， “ 会说话的就会唱歌 ” 。红土还是恩施 “ 三张名片 ” 之一 “ 女儿会 ” 的故乡。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二都要举办一次 “ 土家女儿会 ” 的大型盛会。

“女儿会征文 ” 颁奖晚会在乡政府露天广场举行，所有节目都由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和街上的居民自己演出，乡长刘永昆为大家唱的歌曲至今让我忍俊不禁：

“睡也是睡不着啊，

睡着了梦又多，

担心小妹妹不要我 ……”

我们的坐位排在前列，正好看到刘乡长和黄老师一唱一和的表情。文友南方的月给大家演唱《土家女儿会》，在唱到 “ 情哥哥 ” 时，所有男观众都很自豪地大声回答 “喂！”将土家汉子的豪情发挥到极致；唱到 “ 情妹妹 ” 时，所有在场的女观众又都很羞涩地低声回应 “ 嗯 ~” 。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晚会到了高潮。

“ 秋阳似玫瑰，

大地蝶儿飞，

妹找哥来哥找妹，

相约女儿会。

手牵着手，

腿挨着腿，

陶醉了山也陶醉了水。

情歌来做媒，

情侣配成对，

妹爱哥来哥爱妹，

相伴女儿会。

心贴着心，

嘴对着嘴，

活一千年爱一千岁。 ”

据说歌词是当地老百姓根据“女儿会”上 “ 陪十姊妹 ” 的歌曲传唱下来的，听来听去这歌词就跟诗一样抒情。

就在大家为诗画红土歌唱的时候，我听着歌，来到乡政府的走廊里，把悬挂在走廊上的所有画像和照片浏览了一遍。诗画红土的所有照片，全部来自红土文艺的业余摄影师，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自费购置了昂贵的照相器材，将红土的美景尽收镜中，集中展示给所有到红土集镇参观的人们。

整个画册和照片象一幅山水长卷，有神奇的子母潭、深情的父子石、美丽的姊妹树、清澈的马尾湖、多情的红豆溪、坚毅的将军岩、古老沧桑的城墙口、巨型黄栎香古树；还有似人造宫殿一般的鱼塘坪溶洞，集山、水、洞、瀑于一体，里面各种乳石奇多，有如猿猴展臂、有如飞鸟展翅、有如鲜花初放，各种景观应有尽有，惟妙惟肖，蔚为壮观；还有高高的雪山、秀美的河谷，层层梯田里仿佛飘来十里稻香，秋天漫山遍野五彩缤纷的乌桕树，一望无际的日本落叶松；斑鸠、锦鸡、画眉、喜鹊等各种珍贵的鸟儿在林中欢唱；还有山间铃响马帮来 ……

红土的交通四通八达，与宣恩、鹤峰、恩施、建始四县市交界，与周边旅游景点形成网络，显示出较强的区位优势。生态环境优良，生物资源众多，旅游资源丰富，秀美景点繁多。

节目仍在进行，我听着那些诗犹如听着歌：《思念是这样开始的》：

“先听到女儿会的歌声   然后到红豆溪

掬水洗脸   就想到那次清江涨潮

原来身后的树林   就象仙子刚刚抽身离去

一个被神灵抚摸过的身影

在此降临

还是那次女儿会歌声的余音

像一缕阳光   摔进我瞳仁的草坪

平静地躺在那里   我斗胆地拥抱

她离开了   不带走一片绿草

不带走一点声音

红豆溪的水似乎晃动了一下

女儿会的影子似乎晃动了一下

阳光的影子   停在手机的短信上

做梦   一滴思念顺着梦的边缘滴下

就象从历史的尽头走来的盐水女神

在我的心里轻轻颤了一下”

台上有演员伴舞，歌唱者、朗诵者声情并茂。主持人介绍，这诗歌出自 “ 文学骏马 ” 杨秀武之手，这诗早就飞出了恩施，和大都市对接上了。

余音绕梁，现场安静下来，大家被歌词的意境震撼。过了一会儿，全场响起了长久的掌声。此时，我想起湖北省作协副主席刘益善对红土的描述： “ 红土这块地方既是一部深邃隽永的民族典籍，又是一轴翰墨馨香的人文长卷 ” 。

这里被誉为 “ 东方情人节 —— 土家女儿会 ” 的发源地，这里有名噪一时的 “ 五桂联芳 ” 举人屋场，有古韵沉淀的老街，有红色文化的摇篮 ——“ 红三军 ” 革命旧址。这里不仅有神秘的巫傩文化，文学创作也代代相传。先后有 2 名作家获得第八、第九两届全国少数民族 “ 骏马奖 ” ；有 3 名作家获得 “ 湖北文学奖 ” ；有 2 名作家获得 “ 湖北文艺论文奖 ” 、有 1 名作家获得 “ 湖北屈原文艺奖 ” ；有 2 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9 名省作家协会会员、 22 名州作家协会会员、若干名市作家协会会员；有 10 卷本的《荆楚文坛作家文库 —— 红土作家文丛》；拥有 3000 多个注册会员的纯文学的 “ 红土文艺论坛”……

在这个偏僻的深山边地，拥有一个庞大的创作群体。他们创作的小说、散文、诗歌、文学、评论，在湖北省乃至在全中国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他们用饱含激情的笔墨书写这块土地上的苍生，书写这块土地在党的政策光辉照耀下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中间，有年逾六旬的退休干部，有社会基层的个体工商户，有农村工作一线的村干部，有国家工作人员。这里的农民，扛起锄头就会种地，放下锄头就会作诗。他们是这片厚重土地的优秀儿女，他们都为了追求文学这个梦想而辛勤耕耘。

诗画红土让我激动，我在诗画中为红土歌唱。

选择快乐

在我家镜框里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听母亲说那是伯母刚刚生堂哥时照的。我仔细打量，照片里的伯母梳着齐耳短发，标准的鸭蛋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历经六十年风雨，已近八十岁的伯母早已记不起她年轻时的俏模样。伯父去世后，伯母突然失去了记忆，只有一些欢乐的事情还记在心上。

听说伯母得了老年痴呆症，我一直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在内心始终拒绝承认她患上了这种不可痊愈只会越来越严重的疾病。据说伯母患老年痴呆是从她每天乐呵呵的神态开始的，不管人们说什么，她都会爽朗地笑起来。然后的表现是，不管吃饭、上街还是睡觉，她都要求跟着儿媳妇，不然就象个小女孩，做出要哭的表情。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患了老年痴呆症，以后随着年纪越大，记住的东西可能就越少。

春节时，堂兄们来给母亲拜年，伯母也来了，穿着非常得体。她紧紧跟着堂嫂，一步也不离开，脸上始终带着满足的笑容。

我对她说：“伯母，您记不记得我是哪个啊？”

“我记得。”

“那您说说我的名字哦？”

她用求援的眼光四处看，见大家都望着她友好地笑。就说：“你反正是我们屋里的人，但是叫么子名字，我不会告诉你。”说完，大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自己也非常高兴地笑。我暗暗佩服她的机智。

“您的衣服真好看啊，是哪个给您买的呢？”

“是儿媳妇买的，儿媳妇喜欢我，只要我喜欢的东西，她都给我买回来了。”

其实，听堂嫂说，伯母的衣服并不是她一个人置办的，其他的兄弟姊妹都在买，但是伯母总把功劳记在她一个人头上，因为伯母只记得她一个人。

堂嫂是个理发师，自己在街上有个门面，专门给女同志做头发。不管有多少顾客，伯母的专用座椅是没有人去坐的，大家都在边上站着，听伯母讲她年轻时的事情。可能是应了“和气生财”吧，堂嫂的生意不仅没受影响，反而越来越红火——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把这个理发店当成了开心店，有事没事都来窜窜门，听听伯母的笑话，感受伯母带给她们的快乐。

伯母一生勤俭能干，就是现在，哪怕失去了记忆，如果仅仅从外观来看的话，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干净整洁、神采奕奕的老太太。

现在的春节，我们又多了一种期望，就是和伯母在一起，听她讲记忆中的趣事。

伯母的童年非常幸福，出生于镇上的大户人家，条件很好，只有她一个孩子，加之她天资聪慧，能歌善舞，被称为“街花”，不管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后来，嫁给了我的伯父——一个读书近乎迂腐的军官。后随夫离开生她养她的故乡，到上海定居。

伯母比伯父小十七岁，相识的时候，伯父刚从抗美援朝战场回来，作为三级伤残军人，在家中休养。有人见伯父仪表堂堂，就给他介绍了伯母。伯父去见她的时候，伯母正在镇上参加腰鼓队排练，红彤彤的脸蛋儿挂满汗珠。

伯父和伯母一见钟情，很快便组织了家庭。一年后，生下堂姐，取名“安拉”，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三岁便夭折了，伯母伤心欲绝。几年以后，走出忧伤的伯母在上海生下了堂兄，为了不让在老家的奶奶担心，就在满月时拍了这张照片寄回来，让奶奶看看大孙子。

后来，随着几个堂哥和堂妹的降临，伯母越来越忙碌。每天操心着一家大小的吃穿用度，忙了外面忙家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休息。她恪守古时的三从四德，视自己的丈夫为天，放任伯父在家里什么也不做，默默地承当了所有的家庭琐事。伯父直到去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衣裤鞋袜放在哪里，也不操心自己什么时候洗澡换衣，一切都由伯母给他打理。

孩子们长大了，读书、工作、成家、立业，终于等到伯父退休了，可是伯父对家里的事务一窍不通，伯母又担当着照顾伯父的任务。

世事变迁，社会的动荡让伯母陪着伯父忍受了所有的困窘和磨难，她跟着伯父穿越了大半生的坎坷和风尘，人到暮年，她依然生活在自己的梦境中。

退休后，伯父学会了“算命合八字”的本领，他买来厚厚的“八字”书，认真地给我们算着“八字”。伯母帮他将我们几姊妹的“八字”用一个本子订在一起，看看哪个的好，哪个的略次一点。过段时间又给大家重新算一遍，生怕有哪里算错了或没算准确。

小时候的我们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每年寒假可以到伯母家去拜年，听伯父给我们算“八字”，称“重量”。伯父一直说我的命好，可能我的自信心就是那时候培养起来的。

伯母能做一手很好的茶饭，非常心疼我们，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我们。她性情温和，给我们讲很多趣事，教我们做人的道理，开阔我们的眼界。母亲规定每次只能去玩两天，但是我们都会突破母亲规定的时间，乐不思蜀。而伯母，总会想方设法地为我们做好吃的，用香甜的食物留住我们的脚步。

我考取学后，伯父伯母专程来学校看我。当时我正在学校的图书室看书，看到伯父伯母出现在我面前，我很吃惊，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地方的。参加工作进城了，他们双双结伴而来，我当起了导游，带他们在城里到处转转。伯母很高兴地说：“你伯伯给你算的命真是准哩，好好工作，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做好了请人给你带来。”

后来，每到正月，我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到伯母家去，一是探望两位老人，表达亲情。最主要的是去听伯父给我们算命，神乎其神地讲有关的玄学。伯母就会将所有好吃的全搬出来，摆在我们面前。

美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伯父的身体越来越差，后来因病离开了我们。丧礼上，听着伯母凄凄惨惨地诉哭，我的心中十分难受，忍不住的泪水大把大把往下流。

现在，八十岁的伯母抛弃了生活中所有的烦恼，忘记了以前和别人的过节，不管遇见谁，她总是主动打招呼，虽然叫不出对方的名和姓，但她的真诚和热情感动了大家，温暖着别人的心，大家也就不计较她了。由此，伯母的失忆让很多人也跟着开心起来，因为在伯母的世界里，只有快乐，没有烦忧。

“伯母，您会不会唱歌呀？”

“我们年轻时的歌我就会唱，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歌我唱不来。”

“那您就给我们唱《北京的金山上》好不好？”

“好啊，这个歌我最会唱，你们听着啊：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红色的太阳......” 

伯母大大方方地唱了起来，围在她身边的亲人都给她打着节奏，跟着大声唱起歌来。春节因为伯母的到来更加富有人情味，也更加富有亲情。

堂嫂说：“我藏在你身后，你说我走了，看她怎么办啊。 ”

“好的，我来逗逗她。”

说着，我就对她说：“伯母，您的儿媳妇呢？” 

伯母一听慌了，正在唱歌的她马上不唱了，边找边大声叫着堂嫂的名字。堂嫂从我身后蹦出来，说：“哈哈，我在这里。” 

伯母赶紧跑来，紧紧拉住堂嫂的手，娇嗔地说：“你原来在这里呀，我还以为你走了哩。”脸上竟然展现出少女般的羞涩。大家忍俊不禁，哈哈哈地笑起来。看到我们很开心地围着她站在一起，伯母又开始快乐地唱起歌来。只是这次，她拽着堂嫂的手不松开。

邻居们听说伯母在表演节目，都围拢来看热闹。伯母见人多，就更加起劲地唱，有时还伴着舞蹈动作。

我们让她讲讲年轻时的故事，她就开始侃侃而谈，不过从她的故事中，我们听到的都是美好幸福的生活，至于那些受苦受难的日子，她全都选择了遗忘。

现在遇见伯母，如果问她会不会算“八字”，她就会说：“我不会算，但是我晓得你们的‘八字’蛮好，因为你伯父给你们算过了的，我记得到。”  说完很顽皮地眨眨眼睛，可能怕大家又问她类似的问题，她马上叉开话题，说：“我再给你们唱歌儿听啊。”　

随着一阵开怀大笑，生活又回到起点。

伯母没有对过去苦难的生活回望，没有在伯父离去的悲伤中长久停留，失去了苦涩的记忆，留在脑海中的永远都是幸福的事情。她唱歌，她开心地笑，她年逾八旬还能打打腰鼓、跳跳舞，我猜想，伯母不是患了老年痴呆症，而是象做梦一样，选择了快乐地生活。因为她有孝顺的儿子媳妇永远相伴，有亲情友情一路相陪，伯母的选择带给我们的是酸甜苦辣地感动。

伯母不仅自己在美好的梦想中活着，而且把这种梦想的快乐传给所有遇见她的人。没有忧郁、没有烦恼，用豁达的心胸包容一切不愉快的人和事。伯母现在能做的也是正在做的，就是把所有的快乐传递，让生活处处充满欢声笑语，让大家都用一颗真诚善良的心，去演绎一个又一个美丽的人生。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