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牛（散文 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琼    阅读次数：2205    发布时间：2014-04-27

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大概是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吧，我们家买来了一头牛，因为全身的毛都是黑色的，我就给它取名叫小黑牛，我曾与小黑牛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姑且让我现在称它为小黑吧。我与小黑一起度过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就像读希腊的神话，眼前闪着一片淡黄色的金光。

说起牛，我从小就害怕的。我还很小的时候，在外公家呆过一段时间，我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只有我和外公在家。一天中午的时候，外公煮了南瓜让我端到窑洞给牛吃，外公对我说牛很听话，让我不要害怕，虽然外公这样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我端着盆轻轻走到窑洞门口，偷偷地向里瞧，就是不敢进去——牛正在窑洞里徘徊着呢。从中午一直在窑洞门口站到天快黑的时候都没敢进去，牛在窑洞里哞哞的叫着，我在外面冻得嘴都发紫了，最后外公叫我吃饭，我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溜烟儿的就跑回去了，吃饭的时候才磨蹭着给外公讲了实话，外公一直以为我是玩雪去了。

我们家以前都是男孩儿放牛，女孩儿打猪草，只是在某一天的时候，哥哥出外挣钱去了。我成了家里的老大，这个重担落在了我的身上，父亲卖了以前的那头牛，换了一头小的牛，就是前面提到的小黑。刚开始的时候，我感觉从光明里乍走到黑暗里去了，看一切东西都是恐惧的。我不敢反驳，也无从反驳。

之后的日子，一有空闲，我就背着背篓、牵着牛上山坡去了。第一次牵着小黑的时候，手脚都在颤抖，只有将它放到山坡上，我找一块地坐着，看着天空中飘着的水似的云，眺望屹立在远方骆驼似的大山，听着山林里鸟儿的鸣叫声，嗅着泥土的气息，心灵才会有短暂的放松。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是春天还是秋天，亦或是冬天吧，我能够自然的赶着小黑上山，还和它相处得很愉快，绳子越缩越短，最后直接敢去摸小黑了，我也开始让它给我干活儿，我把它当作马儿一样，让它给驼草，我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有色彩，听着小黑嚼草的声音，就像是听到了世界顶级的曲子，很悦耳。有时不用割草，也会带着一本书，找一块大石头，坐着看看；有时也会牵着小黑去小水沟旁，它站在地里悠哉的填着肚子，而我则卷起裤卷，到小山沟里抓螃蟹去了；有时野果成熟的时候，也会委屈着小黑，将他套在树上，自己跑进山林里摘野果去了；有时也会在它的眼皮底下干些坏事儿，比如说去邻居家红薯地里啦，土豆地里啦，偷摘红薯土豆来烤着吃，每次干坏事成功时的那高兴劲儿，现在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回想着，觉得我干的那些事儿就不是个女孩儿干的。那时候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可言，和小黑一起去山野中，我的目标是让小黑肚子吃饱，我顺带可以玩玩儿，小黑的任务和我的目标一样，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时间久了，它就不再是一头牛，而是一位朋友，你可以向它诉说任何的东西，还不用担心它外传，安全得很。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春天的时候吧，小黑开始劳动了，每天都去耕地，而我，大多数的时候，只有在夜晚给它喂水的时候才能看到他，每次在淡黄的灯光下，都要看他好一会儿，待他喝完水以后，就看着他说小黑辛苦了，不知道是不是交流的时间久了，他会叫一声，似乎是回应我吧。只是那个春天还没有完，小黑就生病了，脚上长了很大一个瘤，找来了医生，但是医生也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建议父亲将牛卖了，不然死了以后会大大跌价。我让父亲不要卖小黑，它不会有事儿的，只是最后没能成功，父亲还是将牛卖了，我依然记得那个牛贩子的一个特征——一只眼睛瞎的。或许是因为他带走了我的小黑，我才会记得他吧。

小黑走的第一个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着睡不沉，我又听到了小黑嚼草时悦耳的声音，我梦到了我第一次牵着它的情形——手脚都在颤抖，只是醒来，清楚的知道小黑被父亲卖了，我不能怨恨父亲，他这样做是正确的。只是以后我的心事该向谁诉说呢，我没地方倾诉，我不知道小黑去了哪里，我怎样倾诉呢——我哭了。

起初，我还会希望小黑自己挣脱牛贩子跑回来，蓦地给我一个大的惊喜，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这希望成了泡影，小黑或许早就进了别人的肚子了。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想着那一段莫名其妙的时光，随着小黑的离开结束了，只是我又像以前一样害怕牛了。

小黑终究都会离开。其实这也不坏，我不会和它一直一起，即使一起也不会永远的快乐，我不想当一辈子的放牛女，我不愿意和周围的那些女孩儿一样，到了年龄就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太无趣了。我也知道小黑会走的，只是时间问题，它有一天会老，它不能耕地的时候，也会被卖掉，会被杀掉，它会去哪里呢？非洲大草原，或许是的，也或许它投胎成了人，因为我与它这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内心里希望它投胎成人，这样，也许还能相遇……

然而话又说回来，写这一段莫名其妙的时光是怀恋小黑牛，还是怀恋那些平凡而又快乐的日子呢？

后  悔

后悔很难说。它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存在于我们的周围，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当它走来的时候，只在我们的心头轻轻一拂，留下痕迹，或伤心，或痛苦。说起来的话，以我二十一岁的年龄来谈论这个话题，也只能说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提起笔硬是写下这不知所谓的东西。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这是元末明初文学家施耐庵先生《水浒传》里的一句话，说的是要早知道今天这样的情况，后悔当初不应该那样做。一件事还没有做的时候，我们怎么能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呢，我们可以设想出很多的方案，然后选择一种觉得是正确的进行，但是，当我们的选择没有达到自己理想的结果时，我们就会想当初应该那样做而不应该这样做，这样结果就不一样。其实，就是回头看，想象着时光倒流，重新去获得一种让自己满意的结果，而引起我们回头看的，恰好就是一种逃避的借口。好吧，就说我们回头去看，我们究竟能看到些什么呢？灰蒙蒙的一片，仿佛尘土，仿佛轻雾，朦胧成一团，胡乱抓一把，重新上路，最后发现我们做的还是同样的选择，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实际上，还有一种可以改变结果的做法——不选择。不是因为选择了才后悔吗，那只需要告诉自己，不去选择就不会后悔。终于一无所选，一无所悔。仍然是灰蒙蒙的一片，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们的人生也就停止了。

我们的人生停止了，但绝不会就这样停止下去的。我仍然想说，我们时时刻刻都在向前走，时时刻刻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一转眼，我们做的下一件事，就又可能让我们想要回头看。即如现在的我，灯光平流到我的桌上，映在我黄色的课本上，“商法”两个字顿时泛着金黄色的光，萦绕在我的心头，我正写着与法律无关的文字，我的心沉了一下，许多影子趁机挤了进来，同这书页映出的金黄色的光却没有一点关系。急躁的影，矛盾的影，徘徊的影，迷茫的影，各种各样的影交织在一起，不知道该怎样去选择了，一条未知的路，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棵树，而且还只有两片叶子，一片上面写着后悔，一片上面写着不会后悔，于是在树干上挂上选择，便往前走。现在看来，还是不知道当时的选择是对是错，我无法准确的说出我对文字的喜爱出现在什么时候，好像好几年前就不喜欢语文了，却又单纯的喜欢有故事的文字，竟然也痴迷于写作，有时夜里会想，为什么没有选择文学类的学校，文学类的专业，反而进了财经类的学校，选择了法律。暗的夜，回到朦胧中，重现了过去的情景，彷徨迷茫，不知其所以然，伸了手去，想要将树干上的选择摘了，重新再挂一个上去，最后仍然缩了回来，一样彷徨迷茫，更不知其所以然了。当我还是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其实又看到了另一种光芒。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为了让你后悔而设，所以不管你怎样去做，仍然会觉得那个结果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说起来有点完美主义了。我们总是想着用一种最适合的方式，得到一种最满意的结果，但实际上，又有谁敢毫无保留的用“最”这个字呢，很多时候，为了保险，我们更常用“更”——做到更好，减少让自己后悔的因素。

过去的早已经过去，二十一放在人生里可不是小数字，人生也去了四分之一。如果用很多时间来为过去的选择后悔，不过就是占用现在的时间，留给将来后悔。话凋谢了还会开，草枯了也还会长，但岁月过了就过了，永远不可能回来，后悔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错误。从我们踏入到这个世界开始，终其一生，不知道会做多少的事，不尽如意的事儿该是有多少，要真谈后悔，那只能说是悔其一生。

将来还没有来，而且也不好说。暗黄的灯光在天明以后也会被太阳掩盖，红樱、玉兰、海棠，今夜尚开得盛，明天谁又知道还剩花朵几许？一夜太长。这一次没能将最美的瞬间留住，等待下一次盛开，或许早已经变了。

再要问：走完这一生还有多少事会后悔呢？谁知道——一切交给明天，交给命运去安排吧。

（作者系浙江财经大学大二学生。）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