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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记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贵阳 刘雪峰    阅读次数:18322    发布时间:2019-08-26

 

彤辉背起行囊说走就走,给娘留一张冷冰冰的纸条。

娘看着彤辉娟秀的字迹,泪水模糊了视线。娘猛然意识到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是那个一直需要庇护的弱小生命。

娘似乎也感觉出自己的固执,娘的固执是她知道有了彤辉那一刻就有的。为了这一天她苦苦等了整整二十年,她不辞辛劳的熬过了二十年,她甚至想过即便女儿学习成绩差考不上这所院校,她宁肯花去自己全部的积蓄自费也要让她去这间学校就读。

这是娘始终的心结,她用自己的执着与顽强坚守着……

 

娘预感彤辉会去那个春暖花开的城市,除此娘从未向她说起过任何一个别的城市。娘不止一次的和彤辉提起过这个地方——春城,娘在与彤辉说起这个地方的时候,沉浸在一种甜蜜与幸福之中,彤辉隐隐的觉得那个地方有娘太多太多的回忆,也该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娘打开相册看到自己年轻时的老照片,彤辉简直就是娘当年的再版,就连那份潜在的固执也有几分神似。

娘突然感到一阵后怕,慌乱中随手收拾几件衣物,往高铁站方向赶去。

 

春城——春暖花开的城市,那是娘向彤辉的描述。

事实上那是一个让娘倍受煎熬的地方,娘好几次想找机会告诉彤辉关于那个城市,关于自己和彤辉父亲的故事,可娘还没有来得告诉彤辉,彤辉却已经走远了。

娘的真名瞿彤霞,那是按字派起的,后来上学了娘叫瞿彤。

18岁那年,瞿彤从护校毕业在春城一间医院上班。十八姑娘一朵花说的就是娘那个年代的姑娘天真浪漫的情景。

瞿彤老家在红河边上的一个边垂小镇,打小闻惯了哀劳山的湿润气息,面对眼花缭乱的都市多少有些拘慬。瞿彤很珍惜这个工作的机会,吃苦耐劳是农村女孩子与生俱来的天性,无论是对病人还是对同事,都热情得如同亲人。瞿彤在医院里的人气很旺,病人感激,领导夸奖,同事羡慕。瞿彤在这间医院一干就是五年,自己也从一名小护士成长为护师。春风得意的瞿彤每天幸福的穿行在医院的走廊与病房之间,幸福得如同一只穿行在家乡层层叠叠梯田之间的百灵鸟。

瞿彤做护师第二年,她们科室深夜收了一位腿伤病人。病人是连夜用警车押送过来的,被医院安排在大楼顶层最隐秘的房间,贯通伤在右腿腿肚上,伤势十分严重,人一直昏迷着。伤者靠墙的一条好腿和左手铐在钢架的床檐之上,冰冷的钢架床檐如耻辱柱一般,将一条鲜活的生命束缚着,病房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重。

瞿彤是医院指定的特护人员。按理说这样的病人应该安排在公安医院,可不知什么原因却住进了民用医院里。瞿彤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任务,深谙特护纪律,不多问也不多说,只用心做好作为一名护士应该做的事。也正因为有这方面的经验,她知道怎样与这类特殊病人相处。

病房与其它普通病房有小小差异,分里外两进,走廊上并不知道里间病房的情况。直到进入第一道门才发现有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二十四小时值守。值勤武警严肃得怕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即便是医生、护士进入他们也紧随其后,生怕出现任何闪失。

瞿彤在边垂长大,对战火烽烟见怪不怪,对武警战士如临大敌的情景已习以为常,每次进出都表现的十分坦然。或许正是因为她具备着这种特殊的心理素质,医院才挑选她担任这特殊的护理任务。

 

并非所有的罪犯都一脸凶相,这位叫阿辉的就是一个例外。瞿彤是从他的床卡上知道他的名字的,一张帅气的脸,眼神温和得如幼儿园的阿姨,即便是在羁押之下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恐惧,表情平静得如同平常一般。阿辉能动弹的左手、左脚被铐在床栏上,每每用一只手支撑着吃力挪动身子,因为用力过猛失去平衡,狼牙手铐会越陷越紧咬进肉里,这时他会礼貌的请求值班武警帮他松一松……

瞿彤面对那张帅气的脸,怎么也无法把他与重犯联系起来。每当与他平静的目光遭遇上,心里便开始有些慌乱,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抑或是职业的习惯,还真没见她有过如此的失态过。

自那以后,瞿彤每进入这间病房,心里就怦怦跳个不停,平时做事一向持重有序的她也开始丢三挪四怆惶无措,手忙脚乱失态的样子连她自己也觉得怪异。

阿辉大多时间都睧睡,只有当瞿彤进入房间帮他打点滴或整理床铺的时候,他才十分清醒的睁大眼睛友善的注视着这位青春活泼的姑娘。瞿彤羞涩的开门进来,阿辉总朝瞿彤扮个笑脸,也正是那阵笑意,瞿彤的最后一丝敌意也完全崩溃。火辣辣的目光扫视之下,瞿彤更加慌张,打点滴时拿针头的手也会颤抖。

阿辉朝瞿彤笑笑:“阿妹,你尽管下手,我皮实着呢!”

那副皮囊里发出的声清脆悦耳,这与他罪犯的身份不太谐调。瞿彤往常服务过的那些特殊病人往往都是哭丧着脸,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可阿辉却如此的坦然,瞿彤不知道如此恶环境下是什么让他保持如此自信。

瞿彤经阿辉一调侃,似乎轻松了些,手脚也平稳了。

青年男女交心只需一个眼神,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与彼此的身份无关,甚至你可以不去知晓他是何来路。渐渐,瞿彤与伤者间少了隔膜,跨越了正义与邪恶的界限。阿辉一个人在病房里的时候,时常也心事重重重的样子,只有当瞿彤来到病房,他才一改凝重,迅速将笑容贴在了脸上。

瞿彤心里深深烙下了阿辉的模样,也开始试探着了解这位特殊的病人。瞿彤不需要去别的病房,闲下来便会朝特护病房的方向多看上几眼,期望那个躺在床上的伤者摁响床头的呼叫器。阿辉似乎与瞿彤早已心有灵犀,每当瞿彤有些念头的时候,他的呼唤会即时响起……

阿辉涉案的调查渐渐清晰,几个警察模样的来到阿辉的病房,帮他解开了手铐和脚链,还向他表达崇高的敬意。阿辉脸上一如既往的坦然,非常理解的宽解前来慰问的干警。

二道门外的武警依然值守在那里,却改变了性质,从当初的看管演变成保护,对阿辉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有大转弯,时不时的进到里间寻问有什么需要帮助。阿辉自由了,瞿彤的心里比阿辉更高兴,她就知道轩昂气宇下的阿辉怎么也不像十恶不赦的罪犯,高兴时瞿彤会用轮椅推着阿辉在走廊上透气。他们间的交谈也回复到正常的医患关系上来,其它病房的人们,压根不知道这里之前住着一位涉毒的重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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