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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林的太太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清涛    阅读次数:34225    发布时间:2021-04-01

 

她抬头望着那个字,指甲抠进了肉里,喘着粗气,感觉整面墙都向自己压来,见不到天日。

这是什么?背着小书包的二毛站在她边上抬头瞧着气得发抖的她问。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那些见不得她的人。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别说话!我让你别说话!她手指着二毛,怒吼着。

你要掐死我么?二毛冷冷地问。

她的眼睛都快瞪裂了,颤抖的手抓起脱下的鞋,就往二毛屁股上抽:我让你问!让你问!

二毛哭哑了嗓子,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十七、拆迁

她冲进村长家里,村长说不管他事。她说村长去给她说的,村长就得给个说法。村长说要找找镇上,是镇上的文件。她去镇上,办公室那个男的给她说私人禁止买卖土地,那块地不是宅基地。她拿出麻三给的地契和证明,缠着镇上给开个准建手续,最后硬是被轰出来了。

那个男的吼她:谁让你胡盖了?谁让你胡盖的!

她红着脸,回去刮掉那块墙皮,又一刷一刷涂个干净。

从那天起,她不梳头,不洗脸,见人不看不说话,肿着眼睛,一晌一晌地坐在自家屋外,僵到深夜。

有天下午,刮着风。她迷糊中听到有人说话,猛地坐直了身子,望见七八个人扛着铁锹朝她家走来。

她握紧了铁锨,一辆挖掘机朝她家开来。

让你搬!你咋还不搬!办公室那个男的冲她喊。

她径直走到墙下,挡在挖掘机前面。

有人去拉她,她操起铁锨就砸了下去。

人群闹开了,那个男的骂着叫人把她稳住了。

她浑身颤抖着,挣扎着,看着半面墙在她眼前塌下。

她疯了般,红着眼睛,凌乱了头发,挣脱,朝挖掘机下扑去。一块砖头砸下,她晕倒在砖堆里。

夜里的寒气爬上了树梢,她从地上爬起,晕晕沉沉的,血锈住了头发。她脚下有些虚,抬头看到几乎塌光了的那面墙,嘴唇颤抖着,眼泪涌出眼眶。

她跪在废墟中,边垒着砖,边哭个不停。她垒的墙,垒了塌,塌了又垒。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梅姨流着泪坐在床边。

不行就去再找找人,别和他们硬来。梅姨声音沙哑地说。

她清醒些后,晃荡荡地走出去,找了些工匠。

两天后,那面墙又焕然一新。

她照往常一样,坐在屋外,一坐坐到深夜。

梅姨来劝过几次,劝她不过,只好在自家看着大毛、二毛和小花。

过了十来天,那些人又来了。

这次,她坐在路边,一动不动,浑身打着抖,看他们拆。

一面墙拆完了,她喘气的声音又长又响。另一面墙塌了一半了,她坐不住了,举着铁锨冲了过来。

那些人走了,她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砖块,嘤嘤哭了一晚。

第二天,她又叫了工匠,十多天,墙面又修好了。

她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

梅姨劝她这是何苦呢,保不住就别拼了,人搭进去就不值了。

她看着梅姨,说想回趟柳屯,三个孩子就麻烦她了。

七八天后,她从柳屯回来。梅姨给她说,房子又让人拆了。

她去信用社,取了钱,去找工匠。

镇上的人似乎都在同情地窥着这个外乡女人的举动,讨论她到底有多少钱。

还有一面墙没修好,感觉屋子一阵风都能塌了。

她又去取钱,梅姨遇到她,见她眼窝都陷进去了。

梅姨流着浑浊的泪,说,咱不要那房那地了,我死了,房给你。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呆滞地看着梅姨,说:梅姨,我就只剩三百多块钱了。

梅姨看着她渐行渐远,摇头抽泣着。

那天,刮着风,不甚大。

她在给下午要用的砖浇水,那些人又来了。

那个男的喊着,来的人在收她的工具。

她慌了,和那些人强起来。

那个男的说:你再修还是要拆!

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你这儿离河那么近,你死了不要紧,还得连累我们!

她嗵的一声跪在地上,她的手颤抖着,看着那个男的,说:我求求你,我实在没钱了!你们不要再拆了!她的头发在风中乱飘。

把水泥桶、铁锨什么的全拿走!那个男的指着堆放的工具说道。

来的穿制服的人都在低头忙活着。

她跪着挪到那个男的跟前,双手抓住那个男的的腿摇着,说:我求求你,不要收!我真的没钱了!

我不管你有钱没钱,我要按规矩办事!

正说话的当,突然,轰得一声,那还没修好的二层小楼垂直塌在地上,扬起层层尘土。

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房屋轰然倒地。

她回头看着倒了的房屋,瘫在地上,浑身颤抖,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响。她瞪大眼睛,咯咯笑着,失神地环望四周,看到地上有一把水果刀,抓起刀子,我让你拆!我让你拆!她抓住那个男的,把刀子捅进男子的胸膛。

回过神来的人们见此,惨白了脸,惊慌失措地在原地挪动着,小心地跑来阻止。

她手中的刀被人打在地上,那个男的瞪大了眼,向后倒去。

 

十八、深渊

被告人对审判结果是否有异议?法官问道。

她面色青白,眼窝浸满泪水,站在那儿,呜咽着,被铐着的双手放在面前,浑身抽动。

坐席上一片安静,梅姨攥着二毛的手,老泪纵横。

我妈吃了我爹,我妈是狼!我妈是狼!突然,二毛站起,指着审判席上的她声音平静地说道,人们转身看着二毛。

她停止了呜咽,抬起头,盯着法官,嘴角抽动着,慢慢上扬,逐渐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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