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锁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宁海臣    阅读次数：47260    发布时间：2023-02-16

04

半夜，姜昕一直回想今天的事情，早已忘记了卷子的来历。

那天早上，最后一节体育课，她赶在下课十分钟前回到教室，偷偷来到班长的座位，拉开了班长的书包拿走走了语文期末卷子。

她回到座位上急急忙忙拿出蓝色的橡皮擦狠狠滴擦掉了班长的名字，用黑色的水性笔写上满意的姜昕两字。

姜昕脑海里不停播放那句话:阿昕读书比阿妮厉害。

是啊，姜昕一直很用功，平时没事喜欢看书学习，成绩也比阿妮好。

她盯着屋顶黑黑的窟窿心想:到底哪里不如阿妮呢？为什么她学习成绩不好也有一个好爸爸，姜禾忠那么有文化的乡绅，我应该是他的女儿。

那天早晨，李邵来接姜昕回家，他站在晨光里身穿旧衣裳，一双军绿色的鞋子，风尘仆仆赶到车站，一脸黑乎乎，一双血丝眼睛。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身白色短袖，一条黑色挺拔的西装裤，一条黑色的皮带扣紧腰。

他说:“忠哥，你先回去吧，我们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姜禾忠说:“行，那你们自个等车回去了，我还要赶着去开会。”

姜昕朝着他挥了挥手，姜禾忠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到家里记得也看书学习啊。”

她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几下变成黑点。

忽然之间，她的眼泪要流出来了，但是她知道眼泪不该流，于是泪在心底悄悄滴落，眼神却平静地望着天。

土黄色的墙，黑色的瓦片，房前三四棵青色的枣子树，一条浅浅的水沟，漂浮洗衣粉的泡沫与油渍。

姜昕推开门，跨过门槛，瓦片的缝隙泻下万千细小尘埃在光中飞舞。

堂屋前几张红色的纸上写着“天地君亲师”，字扒着黑漆漆的木板。堂屋的后面是房间，进门左边放着一张床，对边放着另一张比较大的床，中间挂白色的帘子。

姜昕回到家里和父母没太言语交流，姜禾兰晚上吃饭说起村里的八卦，她静静地听着，心里不免厌烦。

她之前在姜妮家从未听过闲话，姜禾兰果真是农村妇女喜欢嚼舌根。

李邵问:“期末考试后考了多少啊？”

姜昕说:“考了96。”

他说:“不要骄傲，下次可不一定考这么高了。”

姜昕听完低着头扒拉碗里的饭，她感到奇怪姜禾忠都夸她，李邵凭什么不夸她呢？

她想回城里找姜妮，天天和他们一块住，日子过得安稳又平静，即使偶尔的心生涟漪也愿意，她可以矜持，可以积极改变乡下人的生活方式，可以学着城里人，变成他们其中一员。

她真想离开这个偏僻的乡村。

某天，夜里，房间的门被人重重地推开。

他嘴里发出醉酒的闷哼声，歪扭错乱的脚步，突然一身大喊：“兰，你什么都听你哥的话，要死的。”这下惊醒了睡着的人。

姜昕大气不敢出，死死地躺在床上，白色的帘子轻飘飘地震动。

沉重的拳头捶在姜禾兰的背上，她疼得咿咿呀呀地抽泣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做给我，你想弄死我。”

他大声吼：“来到你们姜家，我被你们当做牛马，出力干活给你们养家，帮别人养孩子。”

这时，一大黑影投在帘子上，那摇摇晃晃的大脑袋。黑影越来越大，帘子剧烈地动，动，动。

牙白的月光钻进小窗里，房间宛如暗涌的潮水，急促地流动。

一只手撤掉帘子，一巴掌打在姜昕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烧过头颅。

他怒吼：“你以为别人对你好，会拿钱供你读书吗？”

“他奶奶的，到头来，亏的还是我，白白给别人养孩子。”

姜昕吓得立马跳床跑了，李邵歪歪扭扭地冲上想一把抓住她，姜禾兰迅速拉回他，抱着他躺在床上。

她哭着说：“你这是干嘛啊？她是你孩子啊。”

他说：“操他妈的，别让我找到，老子打死你。”

李邵对于姜家的愤恨使用暴力发泄在孩子与妻子的身上，如不是当年年少十来岁为了爱情入赘姜家，也不会这般田地。平日里姜禾忠不给他任何好脸色，从未认可他这个人，时常在众人面前给他摆臭脸，仿佛不是一家人。

男人的自尊心早已被践踏得四分五裂，心里得恨仿佛一天天长大的狮子，血口喷人，一旦喝酒就是他暴力的出口。

一晚上，姜禾兰怀里抱着一个大孩子，听着他骂骂咧咧诅咒的话，埋怨命运，诅咒姜家，后悔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