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钟潘还没抵达现场。马达手机没电强行关机,他叫响去发短信。然后他下楼去接。但是当他左右转悠了半个钟头后却得知潘已经早到了。他觉得这就像一个情景喜剧。
老师的讲课从一喝茶的动作里开始,接下来,小组人员就沉默下来。和邓庄那会一样。无人说话。老师希望马达等人能将自己的困惑说出来。潘于是就惯常地说了些诸如电影学院如何如何的话,那不是反驳老师。马达之前提过老师这课程,老师很恼火。怄火之后,潘还是说了他想表达的话。组员们于是就更加沉默了。
“我叫你们四天后来这,是希望你们能学习到东西,我从来就没怀疑过我这套课程的可操作性,因为这些早在几年前就被人怀疑与检验过了,我不怕你们提问,但我怕你们不配合,那样只会是一种结果,自动放弃!”老师坐在软椅上说。
马达觉得耳边除了有风之外,更多是身在宇宙之外的眩晕,有种真空感。他面临随时掉下来的危险。但时间滴答消失,消逝。马达想,他并不怕粉身碎骨。
课程进行到五点四十五分,结束了!老师还是老样子,站起来,说你们要加紧学习,拜托了。潘与马达在车站分道扬镳。他们都先与老师道别。然后,潘说女朋友在等他。马达迷茫地回到公交车上,与一个姓赵的女孩一起回邓庄。
潘的女友几天前一大早马达就见过。潘在门口早餐见到了一帮前来邓庄学习的青年。一个女孩站在面包店外,左右张望。抽烟的老板举起面包神采奕奕,对着窗外的新鲜事物观望。他一定在想自己十年前站在门口的女友,马达想。
“我们一起去骑马吧!”潘说。
“谢谢,我不想去,不过,北大的课可以叫上我!”马达低头。
“那是北影,不是北大的,我下次叫你!”
马达觉得这并不重要。他其实很讨厌理论和课堂。早餐的老板觉得马达这家伙很有意思。
“你在这边做啥?”
“培训!”
“搞哪样?”
“就是学习!”
“不会是传销吧!?”
他从那坏笑的嘴角边嗅到了几丝戏谑。他没有回答。不止一百次,一帮人围在一起讨论这课程是否有意义。最后,阳光从楼平上消退而去,他们出门来,发现大道上到处是狗。他们说这是邓庄的特色。
国庆有天,马达去邀约人登山。因为他不想再呆在屋子里想戏剧性前提。自从那天课程阶段答辩被集体枪毙后,马达就在怀疑,这课程到底有何用处。他很想回到早先的状态里。后来,潘应约参加登山。他们最后没登成山,倒是看到了山脚下那些铁栅栏。他们因而就坐在那里一直讨论老师的教学问题,直到夜色茫茫。
回程间,马达不停与赵探讨老师的教学问题,他以为这会老师教给大家的是创作的技术性东西,就像科学一样,需要定性,这就需要课堂练习,需要老师做练习作为参考。刘教学中至今还未写过一个字。赵则认为这是学员自身问题,就像人应该适应社会而不是社会为你改变。
地铁往回走的方向上,冷风吹来,打在马达身上。他大口地呼吸,哈手。
前些天,乡下雨水滂沱,现在北京也冷下来。他需要尽快赶回屋子去,找到一件棉袄将身子捂暖。但他知道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床铺上硬邦邦的。院子里是主人的筐筥,一只兔子畏头畏脑地躲在笼子吃草。那个喜欢摸女人屁股的男人也会回家来。
地铁上,潘像还坐在那里。他不像是见女友去了。那次出游,从北大里回来,他们在不停探讨电影的魅力。不可告人的魅力。现在,赵极力地想说服马达,这一切不过都是自我羁绊。老师并没啥问题。
外面是灯红酒绿,地铁内亮彤彤一片,人声喧嚣。
抵达邓庄附近已是夜里十点,打了个电动三轮车十元钱,总算来到邓庄居委会。经过那早餐店旁边一家工厂门前,地上全是爆竹的灰烬。早上的新娘现在不知哪去了。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狗还在慢跑,几个热爱烧烤与台球的男男女女,拥挤在一起相互取暖,解决深秋的个人问题。那边,猛地蹿出一个人影来,都是不认识的。
马达与赵分道扬镳,回到新搬的蜗居里。院子里的狗叫得动地惊天。它们露出的狼牙将大门照得锃锃发亮。
马达往门内走来,他想起早上还有一件事没做。他准备投稿参赛的事。他想获奖又想上学,还想去山脚下和一帮现代人聊天。但现在夜色深黯下来。当他不小心踩到扫帚时,一扇玻璃窗的亮光惹得他望去。
玻璃窗内,女人正在脱衣,影子婀娜起来,男人发出不惑之年的声音,将女人按下去……
“叫你轻点,隔壁还有人没回,你懂吗?”
“别人还在乎这个吗?我可就这点激情了!”
“我说……今天叫你接老爸的事,老爸呢?”
“不是说……老爸明天来吗?你这……哎,别想那些了,我想你一整天了!”
马达蹑手蹑脚地开门,然后没敢开灯,一个人坐在床边。他很想开灯,打开早上那个对话框,看潘的消息。那个没接到的电话。他知道消息就是潘发来的。他承认自己很感激潘,那天带他穿梭地铁,认识了北京,后来去传媒就变得得心应手了许多。或许是害怕惊扰那边的云雨,他倒在床上,然后僵硬的脖子缓缓舒坦下来。
在此刻的黑色里,不再有魑魅魍魉。他看到乡下的老父亲还在城里倔强地扛起那些高大的家具,往老板的加工厂赶去。他很想对那个人说声对不起,但夜色太深,不便打扰。由于一些感情过于冲动,他想过离开这里,去拯救那个被自己困惑一生的男人。他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不该这样。但他又能怎样呢,只有大口地呼吸。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想不让自己受冻。他需要这种大口呼吸。那时,一切才不会显得那样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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