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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春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黄洋    阅读次数:16117    发布时间:2013-10-14

自从大奶去逝,他家的日子便一年不如一年了。因为大奶葬在村前一个靠北朝南的梁杠上,后面是是周围村寨小孩夭折丢弃的地方,俗称娃娃坡。这坡像个赖蛤蟆。一条千年古道从腰间横插而过。坟墓就在“蛤蟆”跨下。坟的上下都是田。前面又是一座孵儿母鸡似的山,坟头对着“鸡”屁股。左边就是撮箕似的窝子大寨,右边地形就是当地有名的“死人停丧”山。一公里长的山,活像一个挺胸仰睡的尸身。山前人称院塘的小村,就像装谷子供奉死人的五升斗。坟的向山靠东的峡谷里,是海马洞。洞前有一个直径十几米的消水坑。于是有人说,从这坟的前后左右来看,可能是大奶葬地不好。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双坑兴起了一个牛马交易市场。那时候,新民的幺舅陈登万就开始以自己家养的牲口做本钱,贩卖牛马。年把多的时间,一家人穿的,吃的,像模像样的。惹得左邻右舍又羡慕又眼红。新民母亲看在眼里,想在心上。希望作为长子的新民,也能像他幺舅一样,挣点轻巧钱,过几天好日子,也好找位好媳妇。毕竟哪家有个姑娘,父母都想让她找个有好日子过的婆家。盐米的夫妻。毕竟物质是基础。虽然有人说只要感情在,哪怕吃酸菜之类的话,但那不过是虚晃话。新民母亲想来想去,就趁过年的时候,打了一小塑料壶酒,买了两斤点心,带新民去找他幺舅说:“幺舅呀,这是自家的人,你帮带他闯一下,三儿两儿找得点也比在家头穷磨苦做的好。以后做成个人样也不会忘记你。”新民地幺舅,清瘦的国字脸上荡开笑纹说:“大姑妈你也真是,既然晓得是自家的,讲一声就行了,你买啥子东西嘛?”见他幺舅答应,做母亲的,好像一下子拣得了个金元宝似的,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激动半天才说:“幺舅,那就拜托你,走哪点喊他一声,我们家头帮他准备点钱,买也好,卖也好,你带个眼睛帮照看他一下,刚学做买卖的人,肯定摸不到道,你要多指教他。”接着又转过身来跟新民讲:“跟幺舅跑,幺舅等于是我,你要好好地听他的,要放能干点,码不到的多请教幺舅。”新民似乎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晓得,讲了就是,我会听的。”新民幺舅对新民妈说:“大姑妈,其他都不要讲,我找钱,不会让他折本,这你就放心好了。”新民的母亲连声说谢谢。

就这样,新民开始走上商贩生涯。在他幺舅贴心的带领和言传身教的指导下,慢慢熟道起来。渐渐地,能独自买卖牛马了。可以说,新民算是村里最早买牛卖马的商贩。一般情况下,星期五之前,他们三五成群地,先到织金方向的乡场把牛或马买来,等到星期五,赶双坑场(集市)时,吆(牛马在前,人在后,手反牵着拴牛马的绳子,时不时地吆喝着赶往场上)去卖。虽然是买单卖单,一个星期能赚几十、百把块钱。那时一个小干部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能赚这么多钱,是很多人都羡慕的。当然也有眼红的。在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下,新民有点飘飘然。他戴上了当时显得很有身份的上海表,夹克衣服桶桶裤,响底皮鞋戳戳帽,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可是,他这一穿着,由于宽大而不合身,看上去是那样的局促可笑。

见新民会做买卖了,他的父亲成天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新民有五姊妹,可除他“文革”初期在普定混得个初中毕业外,其他的混个小学毕业就喊回家和大人一起抢工分。新民父亲成柏,那时是大家会计兼小队会计,其母亲是个根号二,个头矮小而微胖的她,除了在家做家务外,就是在忙工时候为在外做工的成柏父子送送饭。所以当时有民谣曰:“袁二奶奶打草鞋,德二(新民二弟)家妈送饭来”。歇工时,好多磨洋工的妇女坐在一起,远远地见到德二母亲送饭,就会齐声高唱这两句话,唱一遍,笑一阵,有一种乐此不疲的兴致。当时袁二奶的草鞋打得细致、扎实,经穿,五分钱一双,人人爱买。一天打十双、八双,比做工挣工分强。据说,那时一个男劳力,从早到晚做一天工,算下来也就是一角三分到一角七分钱左右。新民家几姊做一天的工,还抵不上他爷爷一个人做一天。但不知咋算,同样的人口,同样的出工,新民家到分粮时,比哪家都要多些,不仅够吃,还要进口粮钱,还有余粮可卖。而且每年还要喂两头猪,两头大肥猪。过年杀一头大的,卖一头小点的(上调)。

别看他家里在当时日子红红火火,但几年几载的猪油都有,陈得发黄发臭。有时候,客人来,拿这油做菜,吃得皱眉,还不好讲。可见他家生活也是马屎疙瘩――外面光。后来,新民的大姑爹吃到这油做的菜,爱喝酒、性格直率的他说这肯定是时间在一年半以上的猪油,才会有这味道!最好不要再吃,要是可惜,硬要吃了,时间长会生病的,不但钱要多拿出去,人也要受罪!以后不要再这样节约来浪费。并说好在他懂兽医,这种陈油可做兽药配方。所以说,他适当拿点钱,让他拿走。大爷爷说,拿哪样钱,叫大姑爹用得着就拿走。二十斤左右的猪油,大姑爹还是拿了十多块钱。说是就算拿给老人买东西吃,而这油就算送给他。人情各有所归,这样,他家从此才没了陈臭的猪油。

但新民家如此节药的富有,还是让不少人眼红,暗暗咒骂成柏挖肉补疮。不过,他家与邻里的关系却处得不错,逢年过节,做啥好吃的,都要多少递上点。于是,邻居信就想,还是有文化的好。成柏读过几年私塾,有点文化,能算会记,不但活路轻巧,还算得家里的日子红红火火!因此,邻居们开始重视小孩读书的事,再苦再累,只要孩子愿意读书,虽然辅导不了,但却不分派孩子家务或其他力所能及的劳动。这样一来,时间一长,新民的父母就看不惯,对邻居说,这样从小惯势,怕二天读来读去读成书呆子了,哪样都不会做,咋过日子?还说她家日子之所以好过,主要是大帮小补的,一家老小,不得哪一个吃闲饭。女邻居想,鬼话,胡话,哪个不晓得她家日子好过是咋会事?但却笑着说,哎呀,让他们(指自己的孩子)多学点,赶场买卖会算点账,不吃亏。实际上,是怀疑新民爹算账有问题,让孩子多学点,把账悄悄记下来对,看亏了多少,好找个说法。

因为新民的爹当会计时的机巧,所以,给新民做本的钱,还没动家里的牛马,就凑齐了。说是跟姑爹家借的,其实,集体卖公房的两千多块钱,一直在新民父亲手中。土地下放,除了公余粮,各家做来是各家的,也没人过问这笔钱去向,谁都想,自己出头得罪人,几十户人家,自己又分摊不了多少,于是就不了了之。还有土地下放的时候,大队都怕这政策会变,把大队林场可用的树,能用的都拿砍来卖了,剩下的拿分了。钱由大队会计管,说是以后用来修学校、修路之类。后来卖老学校建新学校,卖多少钱,新校花了多少钱,也没算账给大家听,随他几大姨妈咋算。虽然大队还有支书、有大队长、有民兵连长等,成柏一个人不可能独吞那么多。但始终有实权,就算几个暗地里分了,也不会少他一份。因此,背地里,一个队的人都认为,新民做生意的本钱,是他爹黑来的。都说看老天怎样报应他家。

新民母亲,见到新民每逢赶场卖牛,总是打酒割肉的,常常是一副乐乐呵呵的样子。而且,新民母亲每个星期还十块、八块地从新民手中得点钱。因此,新民母亲就高兴得像服侍老太爷一样对待新民。就像大爷爷吃得做得的时候,尽心服侍一样的心肠。也不问新民找了多少,咋用。更不去帮新民从长远打算,管紧他一点。总觉得有这样一个会做生意的儿了就是骄傲,就是本钱,就一切都放心了。甚至在人家谈到期权人三四有了个工作如好的时候,新民的父亲有点炫耀地对人说:“有工作没工作有哪样?那些教书匠,一天念到黑的‘硌嘴经’,一个月就那点工资,有时候还不得人家做生意的一个星期赚的多!”听的人知道成柏在炫耀自己的儿子新民。于是说:“人家那是细水长流,只要上足班就得。而且到老了退休了,工资照领。百年之后,国家还负责安葬。做生意,找的时候到是高兴,折的时候,折得哭起来!做生意还不是像老天一样,不可能天天都红火大太阳的!”新民的父亲听了这话,有些不服,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新民的母亲看到他的一个堂弟福平考上学校,福平父母为了转迁移户口,打了三百六十斤大米,交白岩区粮站,新民母亲看到那一大堆米白花花的米说:“嘛噫,你家这样舍得,真的是要供出去当官!是我,要着交这么多粮食么,考取我都不让他去!有个工作,一个月不过几十块钱,还要陪这么多大米,还不晓得要多少钱赶后供,才供得出来!”福平母亲回答说:“大伯娘呢,我们两个老的,就是吃不得文化的亏多了才想方设法供娃娃读书,那集体时候,工都没有出好两个的人家,做得有吃有喝的,我们天天出工的,还要拿口粮钱。反正不懂文化是随人家咋算。供出个娃娃来,只望他能管好自己,减轻点负担就算好了,不望他咋顾家头。不要说才考取学校,就算将来有个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差人家会做生意的一大半截,就算不得哪样好,最起码不像我们一样,算哪样都不会算,吃了不晓得多少哑巴亏!”这一番话,也够新民母亲受的。于是,两个女人斗起嘴来。福平的母亲说,她又没有讲哪个,是话引着话的,随便讲些,哪个要有想法,有他的,现在土地下放到各家各户,做得好多,我想拿咋做是我的事,希罕哪个多管闲事?

新民的母亲心想,她也是多嘴,说这些闲话搞哪样呢?反正她家现在的日子,比起旧社会那些大地主的日子还要好过。好多读出书来有个工作的人,那日子还没有她家的好过呢?因为赚了钱的新民,每个星期,都会买上五斤左右的一壶酒,割上三、五斤肉,满面春风地往家赶。有时候还会邀上三五人,高声大气地划拳打码,煞是热闹,煞是风光。从苦日子里过来的邻居说,大吃如小赌。毛毛雨打湿衣服,杯杯酒喝尽家财。好心的邻居劝新民说:“你这步运程走得好,趁这个时候,打紧点,为以后娶媳妇也好,砌房建屋也好,作点准备。要有点长远的打算!”新民有点财大气粗地说:“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这个你不用帮我操心,该来的它会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奈何。人生八字命生成。何必想得太远呢?”听的人摇摇头,心里说,好心当着驴肝肺,他长起眼睛看,看新民会有哪样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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