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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天的一个晚上，京城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临街两旁，一盏盏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朦朦胧胧。那一座座小巧玲珑的仿古阁楼优美典雅，别具风韵。屋脊粱柱上，飞檐翘角上，门楣牌匾上各种各样璀璨的霓虹灯闪闪烁烁，照耀在湿淋淋的柏油路上折射出五彩缤纷的灯光。
薛林是刚刚下火车来到这个城市的，确切的说，他来到这个城市的主要目的是竞争一项生意。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很容易让一个担负着重任，旅途疲劳的人产生焦躁不安和压抑的心情。而眼前这近乎于梦幻般的街景，还有店铺里传出的曼妙乐曲和优美缠绵的歌声，又多少使他情不自禁的沉浸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中。
来京城的前一天，薛林刚刚过了二十八岁生日。现在他是一家个体工艺饰品公司的老板。他年轻机敏，风度洒脱。两年前，薛林供职于南方一家公司信息部，在为公司做成两笔生意后毅然辞职，回到老家注册了自己的工艺饰品公司，经过两年的运营，公司收支基本平衡，而且小有盈余，这让他对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
薛林找到一家私人开设的小旅馆住下来。
这次招标的单位是龙凤森林公园，竞标项目是外围金属栅栏。如果中标成功，公司将会有二百万元左右的利润进入账户，这一笔金额对于薛林这样的小型私营企业来说确确实实是不小的数字和极大的诱惑。
第二天吃完早饭，薛林直接来到龙凤森林公园招标现场。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竞标的六家公司负责人悉数到场。在这几个人当中，薛林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又认真的朝那人仔细的看了一眼，没错，就是她——袁九菊。这时，袁九菊也发现了他，只不过袁九菊不像薛林那样感到很意外。其实就在薛林抵达这个城市的那天晚上，袁九菊驾驶着那辆红色小轿车已经和他在公交车站点旁边碰过一面。她当时没有和薛林打招呼是急着要去龙凤森林公园主管招标的徐经理家送见面礼。
袁九菊是北方五金工艺品有限公司销售部的副部长，年轻漂亮，清秀文雅，属于那种不施粉黛的自然美。薛林和她初次见面是在一年前沈阳的一次竞标中。那次就是她让薛林这个雄心勃勃的男子汉一无所获两手空空而归，直到今天他还在为自己败于这个弱女子手下羞愧难当，耿耿于怀。不是冤家不聚头，薛林没想到这次又遇上了这块难啃的骨头。
薛林和袁九菊的目光相互碰在一起，两人宛尔一笑都彼此向对方走了过去。薛林先伸出手说：“没记错的话是袁小姐喽？”
袁九菊也伸出手说：“是薛林先生吧？”
两人握手寒暄后走到一边的槐树下。薛林和她开起玩笑，说：“自从那次和袁小姐在沈阳分别以后总是抬不起头来，感觉自己很自卑。”
袁九菊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懊糟自己那次在沈阳竞标的失败，于是故作惊诧状问：“薛先生为什么要这样悲观呢？”
薛林说：“因为暗恋，知道吗？暗恋是让人很痛苦的事情。”
袁九菊说：“这么说薛先生一不小心撞入情网了。”
薛林说：“可不是么，而且不能自拔，我常常想起她，你知道我暗恋的这个人是谁吗？”
袁九菊笑着摇摇头儿。
薛林说：“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我暗恋的这个人就是你袁九菊，现在你知道了吧。自从沈阳一别，我可是天天的在想你呀，比方说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可这些只是我暗恋中无奈的单相思，唉——思念的滋味还真是折磨人。”
袁九菊捂着嘴轻轻一笑说：“这么说，我很幸运……你还是算了吧，像这一类的花言巧语根本无法感动我。”
薛林说：“那是你不懂，比方说现在，我见到你就有一种想要拥抱你的冲动，而这种冲动好像是无法克制。”
袁九菊说：“你好像很喜欢幻想，既然如此，那你还是继续暗恋吧。”
傍晚，经过龙凤森林公园评标委员会紧张有序的评标、议标、打分，最后有三家公司竞标入围，其中包括薛林和袁九菊的公司，另一家是宝通五金工艺品有限公司，前来竞标的是销售部倪部长。初战告捷，袁九菊显得很从容。
袁九菊从竞标会场出来，紧赶两步追上薛林，慢条斯理地轻声说：“薛先生，那次在沈阳，我本来想要在我们打道回府之前宴请你这个竞争对手，可当时考虑到你的情绪可能不稳定或者很低落，也就改变了主意。没想到这一次我们又碰面了，而且，从目前来看，我们俩可能又会成为最后的竞争对手……今天这样的场合里，我们好像都很紧张，所以还是放松一下吧，今晚我请客，希望薛先生能给个面子。”
薛林说：“好啊，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今天的晚餐不会是鸿门宴吧？”
袁九菊打开车门，回头一笑说：“随你怎么想。”
上车后，袁九菊问薛林：“去哪家饭店？”
薛林说：“客随主便，你说了算。”
袁九菊开车向街南驶去，不到五分钟，袁九菊将车停在一个叫香格里拉的酒馆前，这里整个一条街挤满了灯红酒绿的酒家。
袁九菊和薛林走进香格里拉酒馆上了二楼，两人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落座。
薛林说：“这个酒家的名字真气派。”
袁九菊说：“前面还有一家饭醉团伙酒馆呢，听着更雷人。”
薛林一听笑了，然后说：“你好像对这地方很熟悉。”
袁九菊说：“这几天我一日三餐都在这儿吃。你想吃什么，。”
薛林说：“你看着点吧。”
袁九菊点了沙锅焖肉、红烧大虾、笋片扣三丝、什锦果拼。她问薛林:“对了，你喝酒吗?”
“从来不喝酒。”
不一会，四道菜就上齐了。袁九菊问薛林：“最近生意怎么样？”
“钱没赚多少，我的腿倒是快跑细了。”
“别急，等你把腿跑肿了，你也就真正修成正果啦。”
“如果我手下有一个像袁小姐这样辗转于生意竞争场合和具有销售经验的人就好了，如果那样，我不仅会轻松许多，还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助我去做生意。唉，可是直到现在我这个经理还在兼职着这个销售部部长的头衔，你想想我该有多么累。”
“薛先生是不是疑人不用啊？”
“这怎么可能呢，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你搞个招聘会，说不定会招来一位能力超凡的人才。”
“知道吗？我可是按照你的标准来选择人才。如今，我满世界的寻找，然而，像袁小姐这样独一无二的才女，天上难寻地下难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是吗？不过我觉得薛先生不像是死钻牛角尖的人啊。”
“我现在是穷途末路，真的是穷途末路了。要想峰回路转，我只能等到袁小姐跳槽那一天啦。”
“你让我往哪里跳？”
“当然是我的战壕里。”
“你不是让我自毁前途吧？”
“怎么会呢？像袁小姐这样的女能人就好比是一块金子，是金子从哪里都会发光的。”
“原来薛先生不仅是喜欢幻想，还喜欢做梦。”
“我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
“那我只能劝薛先生别在胡思乱想了。”
“难道你真的让我永远这样暗恋下去吗？”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唉—你真够狠。”
“是吗？也许是狠了点。”
“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
“当然可以了。”
薛林把袁九菊念出的一串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她也要了薛林的手机号码存储手机里。
吃完饭，袁九菊开车送薛林回旅馆。路上，薛林问：“哎，你的名字是以家族辈分排行才叫九菊吗？”
袁九菊说：“不是。因为我是九月出生的，而且在我出生的那天，家里养的一盆菊花也正巧开放。所以，父母就给我起了这个‘九菊’的名字。”
薛林说：“哦，是取九月菊花之意，很好听的名字。”
袁九菊问：“听说你的公司招得都是残疾人？”
薛林说：“是的。”
袁九菊说:“我还听说你招那么多残疾人是源于你的一次经历。有一次，你领着患感冒的母亲乘公交车去就医，上车后车上已经满员。当时，在车内中间座位上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青年起身给母亲让座。到达终点站下车时，你突然发现那位给母亲让座的青年一瘸一拐艰难的走下公交车，原来那个青年是个残疾人。所以这件事对你的触动很大，是吗？”
薛林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九菊只是笑了笑。
薛林说：“主要还是这些残疾人知难而上的意志感动了我。”
袁九菊说：“明天后天是双休日，龙凤森林公园评标委员会也休息，你是不是回公司？”
薛林说：“不回去了，我还是把这笔钱省下吧。”
翌日，袁九菊以一家公司销售部长的身份开车来到薛林的工艺饰品公司。她看到公司院子里有一座四层楼房和两座生产用的厂房。厂区小路两边，一株株丁香树含苞欲放。院中央是由假山奇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组成的大型山水盆景。景色幽雅，独具一格。
袁九菊从一小门跨进车间。工作区，工人们正在忙忙碌碌下料切割铁板，还有人在打磨抛光区、喷涂、组装。
陪同的车间主任介绍说:“现在他们干的活是一家小区的金属围栏和花园铁栅栏，目前是公司本年度签订的最大一笔合同。”
袁九菊说：“看得出，这些工人一定是勇猛顽强，敢于打硬仗的队伍。”
陪同的车间主任感慨道：“是啊！更加可贵是，在这些工人当中有百分之四十是残疾人，大多数是小儿麻痹症患者和聋哑人。他们虽然身体残疾却和健全的人一样参加生产劳动，为我公司创造着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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