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菊香飘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7290    发布时间：2015-11-08

作者：朱海峰

朱海峰，笔名欧阳文倩，男，54岁，中国微篇小说作家协会、松原市作家协会会员，2014年起学习微篇小说创作，截至目前，已有几十篇作品分别发表在《绝妙小小说》《吉林人口》《吉林农民报》《松原日报》《参花》《汕头日报》《检察日报》《微篇小说》《快乐老人报》《岚》《闪小说》《西楚文艺》《昆山日报》《牡丹晚报》《星光》、印尼《国际日报》、泰国《中华日报》、苏里南《中华日报》等中外报刊上。《谁中计》获得《人民网》首届微小说大赛“三等奖”，《怪谁》荣获“东北文学杯”全国微小说大赛优秀奖，《遗嘱》获得“青春点赞”首届汕头微小说大赛“三等奖”，《师德》荣获“远近书法杯”首届中国微篇小说大赛优秀奖。

（一）

离开村子的时候，正是晚秋时节，金黄的菊花开的正盛，老远就可以闻到屡屡清新的幽香。

萍拎着一个大旅行袋，站在村后的公路旁等车。略显凉意的秋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脖子上围着的一条红色的纱巾在风中摇曳，远远望去，就像一支燃烧的火把。

萍是城里女孩，无意中认识了到她居住的城市打工的阿风。也不知风哪点吸引了她，两个年轻的心跳到了一起。到风打完工回老家的时候，萍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返顾地跟着心上人来到了他的家乡。

风的家乡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这里民风淳朴，乡亲厚道。萍的到来，让一向平静的乡村顿时沸腾了。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像看热闹似的，将风的家，那三间大瓦房围的是水泄不通。

萍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但毕竟是城里的姑娘，只见她大大方方地同热情的乡亲打着招呼，并把一把把糖块分给大家。人们嚼着糖，一双双眼睛瞪的溜圆，看着面前这位美丽、大方、可爱的城里姑娘。

萍今天穿着一套水粉色套裙，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肩上，白嫩的肌肤透着城市人的娇贵，一双水凌凌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勾魂摄魄，绝对是让人看了就永远望不了的妩媚。

“太美了，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呐！”一位豁嘴大爷说。

“这跟画一样的女人，供着看行，能干啥呀！”隔壁胖大嫂撇撇嘴说。

“净嚼舌根子”，经常外出倒腾点买卖的吴二哥生气了，冲着胖大嫂一顿训斥，“你就知道人家中看不中用？瞎咧咧啥呀，那嘴就跟棉裤腰似的，老没个把门的。”

……

乡亲们的种种议论,让阿风的爸爸、妈妈听了很不是滋味。本来儿子有能耐为他们领回这么漂亮的媳妇，应该高兴才是，可老两口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们认为，过日子不是住家看狗，那是要实打实的干那！可眼前的这位如花似玉的城里姑娘，能吃得了农村的这份苦吗？儿呀，你简直是在胡闹……

闹腾了一个白天，到掌灯时分围在院子里的人们才渐渐散去，一家人回到屋里，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萍忙着找来几个杯子，给两位老人倒上茶水，然后挨着风坐了下来。风的爸爸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了萍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风的妈妈白了老头子一眼，轻咳了一声，看样子是憋了好久，现在终于有机会要说了。

（二）

风的母亲说：“姑娘，这一天难为你了，没办法，农村就这个风俗，不比你们城里，所以这儿不适合你。”

“妈，你这是说的啥话呀？”风听出了妈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免有些急了。

“风”，萍拉了一下风的衣角，示意他要沉住气，然后萍笑盈盈地说：“大妈、大叔，我知道农村很累，家里的、地里的活又多，这些风都跟我说了，我有心里准备。”

“姑娘，话说着轻巧，可日子要一天天地过，怕只怕时间一长，你受不了那份罪，两腿一蹬跑了，那岂不把我儿子逗了！”风的妈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大妈，怎么会呢？我是真心爱风的。再说了，现在都啥时代了，农村也不会总是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和风立志要当个新型农民，用我们的智慧和勤劳的双手，让你们二老和我们一起过好日子。”萍描述着美好的未来，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憧憬。

“姑娘，大妈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把一生毁在农村。凭你这么好的条件，在城里生活应该更适合你。”

风的妈妈的一番好言相劝，让萍感觉到风的父母对她的无情拒绝，不由鼻子一酸，泪水便汹涌般蓄满了眼眶，“大妈，可……可我已经是您儿子的人了……”萍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

“妈，你这是搅和啥呢？”看着心上人受了委屈，风扔下这句话随后追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老两口面面相觑。这回老头子瞪了老婆一眼，“就你能！”

老婆反驳到：“难道我说错了吗？”

小村的夜好寂静，除了连成一片的万家灯火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了。

萍孤零零地走在小村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公路上，路两旁挺立着一排排高大的杨树，默默地注视着这位伤心的城里女孩儿

萍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只是一想到风的母亲那不信任的目光，想到他们的不接纳，不免长吸了一口气，立时一股清凉的含着淡淡花香的气味沁入肺腑，好舒服。萍不由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她惊喜发现，就在公路两侧，就在那一排排杨树下，盛开着一朵朵碗口大的菊花，虽然黑夜中无法看清它们的颜色，但那清亮的、不受拘束的花姿仍清晰可见。萍蹲下身子，陶醉在这一片花海中……这时萍的手机响了……

（三）

萍一看是风来的电话，“风，你怎么不管我了？”

“萍，你在哪里？这黑灯吓火的，你要急死我呀？”

“我也不知这是哪，大不了我今晚把长路奉献给远方了！”

“你站在那别动，千万别动，我这就到。”

风真是神速，没过五分钟，便飞也似的跑到了萍的面前。还未等风站稳，萍的一双温柔的小拳头便雨点儿般地落在了风的胸口，“风，你们好狠心！”

风一把搂住萍，一连说了八十个“对不起…对不起…”

好半天，风才松开抱着萍的手，又迅疾捧过她的脸，四目对视，风不无伤感地说：“萍，你说该咋办？”

“咋办，好聚好散呗。”萍回答的倒是干脆。

风一听，再次抱住萍，生怕她跑了似的。嘴里喃喃地说：“我只要你，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可你看你妈哪个态度？”

“亲爱的，别泄气，难道这么点儿挫折你就受不了了？”

“我才不会那么轻易承认失败呢！”

夜已经很深了，静寂、漆黑的公路上，萍和风手挽着手，互相依偎向前走着…突然，不知一只什么鸟，被他们的说话声惊扰，扑棱棱飞起，从他们的头上飞过，望着鸟儿飞去的方向，萍猛地一把抓住风的手：“风，我有办法了！走，回家。”

……

回到风的家时，已经是半夜了，风的父母早已睡着了，两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萍脱下那身套裙挂好，便钻进了已给她铺好的被窝。风见状急忙掀开萍盖着的被子，也想钻进去，被萍啪的一下挡在了外面，用手一指风的父母，风无奈，只好缩回手，悻悻的想离开，又及不情愿地折回头在萍的脸上亲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上炕钻进自己的被窝。一天的疲惫，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他们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萍一骨碌爬起来，急忙招呼：“风，快起来。”

风睁开眼，一看表，“什么，都八点多了。”风也迅速地一边穿衣服，一边叨咕，“晚了，恐怕客车都已经过去了？”

两个人穿好衣服，连脸都没顾得上洗一把，装上旅行袋就往外面走。正在这时，风的妈妈端着饭菜进屋，“怎么，你们连饭也不吃就要走了？”

萍停下脚步：“大妈，我怎么能吃得下，既然您这么不喜欢我，我…”

风的妈妈抢下萍手中的旅行袋，“孩子，不想听大妈把话说完吗？”

萍瞄了一眼风，眼角迅速闪出一丝狡诘的笑，然后便绷起脸坐在了炕沿上。

“孩子”，风的妈妈拉起萍的手，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动情地说：“这么俊的姑娘谁不喜欢，可大妈对你不知根不知底，我敢轻易地相信吗？屯子里像这种情况被骗的太多了？大妈只是想考验考验你，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好姑娘，大妈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四）

萍一下子搂住了风的母亲，“大妈，你真好！”

“不说我们狠心了？”风的妈妈亲切地抚摸着萍的头发，让萍感觉到一股母爱的暖流涌遍全身，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好了，我们吃饭，可别把我们的宝贝饿坏了。”

“大妈，看您说的。”此时的萍感到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试探，考验，了解，信任。萍终于被风的父母接纳，而农村人最热情的接待莫过于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这是萍在农村吃的第一顿饭，也是她在男朋友家吃的第一顿饭。虽然没有城里大饭店的讲究与排场，但却是她长这么大吃的最香甜的一顿饭……

吃完饭，萍懂事的想帮大妈收拾一下碗筷，不想被大妈又是劝又是推的拒绝了。大妈对风说：“儿子，这用不着你们，我自己忙的完，你就领着萍四处逛逛，让她熟悉一下咱们这儿的环境，快去吧。”

风牵着萍的手，一路说说笑笑就来到了村口，迎面碰上了村里的富翁---吴二哥。

吴二哥穿一套运动衣裤，看样子是在晨练，见到风和萍二人，吴二哥主动招呼到：“小风，这是领着漂亮媳妇溜达呢？”

“二哥，你又去跑步了？”

“随便走走，可比不上你们城里人潇洒。”说完瞄了萍一眼。

风立刻把萍拉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吴二哥，经常去城里倒动点买卖，他可是咱们村的富户。”

“你好二哥，久仰了。”说着主动伸出手去，和吴二哥打着招呼。

“风，你小子真有福气，讨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吴二哥打着哈哈，随后知趣地说：“不打扰你们的兴致，快去溜达吧。”

告别了吴二哥，二人转过村口，径直来到村前的小河，走上那座古老的石桥，小村的景色一览无余。风不无自豪的数着家珍：“萍，你看，咱们脚下的这条小河叫菊花河，河水非常清澈明亮。河对岸是绵亘的菊花岭，相传，有一位菊花仙子因爱下凡，路过此地，见这条河水清澈、美丽，一时兴起，脱了衣裙洗起澡来。令人称奇的是，此时的河面上漂起一层金黄的菊花花瓣，花香满河…于是,人们就把菊花仙子洗澡的这条河称为菊花河,菊花浴也由此而得名。”

好美的故事，此时，正是晚秋时节，漫山遍野、开满了金黄的山菊花，煞是好看。萍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自然景观，只见她张开双臂，尽情高喊：“菊花浴，我来了，你们欢迎我吗？”

“欢迎！”风抱起萍，原地转起了圈……

正在这时,远处有两个采花的姑娘唱起了山歌:

菊花岭

菊花水

山清水秀菊花美

菊花仙子菊花浴

菊香飘过惹人醉

爱也深

情也长

情深意长菊花香

菊花妹子菊花浴

菊香飘过做嫁妆

（五）

欣赏着美丽的景色，聆听着悦耳的山歌，近乎陶醉的萍，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有点兴奋的萍立刻拉着风从桥上跑下来，他在岸边随意摘了一朵野菊花，仔细看了半天，萍笑了，她打趣到：“风，你在这生活了24年，难道没发现你的家乡很美吗？”

“我知道它很美，怎么了？”

“那你就没想利用这优越的条件干点什么？”

“没想过，就那么点地，如果能干点啥，我还用出去打工？”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萍却兴奋地说：“我可想起了一个发财之道。”

“快说说看。”

“不行，我还没想好，等我回公司联系一下在说，好吗？”

“跟我还保密呢！”

“不是，我这只是个想法，不一定成，还是先别吹出去。”萍又把花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陶醉着。风乘机在萍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也闭上眼睛陶醉着…甜蜜的亲吻，让萍不觉春心荡漾，白净的脸上不由飞起两片红云，见此情景，风以为更加甜蜜的时刻到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萍却说了一句不合适宜的话：“不行，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回公司。你快点儿给我挖几枝不同姿态的菊花，我要带回去。然后，你在去做一件事……”

萍拎起装着菊花的大旅行袋，刚走到村边的公路，大货车便嘎然而至，于是，萍踏上了回城的路。

正午时分，萍赶回了公司。

“萍姐，你可回来了。”助手小雪看见萍，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

“回来了。唉，小雪，快把袋里的花拿出来，然后找几个盆栽上。”

“好了。”小雪麻利地将旅行袋接了过去。

萍转身来到一位正在上网的小伙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一回头，忙喊了一声“萍姐”，就立刻要站起来，萍及时按住他，“华阳，快打开‘猪八戒威客’，找到那条求购菊花的业务，看有人做吗？”

那个叫华阳的小伙子迅速熟练地敲击着键盘，“萍姐，找到了，还没有人做。”

“你马上连接，告诉他们，如果还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华阳迅速输入一些内容，片刻功夫，对方就有了回应，请求告知联系电话。紧接着萍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你是？”

“您好，我是东影公司，刚从网上看到你们有菊花的货源，这是真的吗？”

“不错，我手中确有一批上好的菊花，不知你们需要多少？什么价格？”

“如果质量能达到我们的要求，用量很大。不过，最好有菊花的影像资料，马上传过来，我们看后研究一下，再与您商量，可以吗？”

“好吧，我们这就把图片传过去。”

（六）

风送走萍后，便按萍下达的任务，先后走访了全村的所有老人，向他们详细了解了这个地方菊花生长的历史，然后，将汇总的资料，到村小学的电脑上发给了萍。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照着，斜靠在沙发上的萍此时正进入梦乡，梦中的她又回到了菊花浴，挥动着一条红色的纱巾，在美丽的菊花岭上奔跑着，遍地盛开的金黄的菊花，花香正浓，就在这让人陶醉的时刻，风从空中缓缓飞落，然后抱起她，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丁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梦乡中的萍惊醒，萍急忙打开手机，“喂，您好！”

“您好，我是东影公司，看了你们发来的图片，董事会经过研究，决定将20万枝菊花的任务全部交给你们来做。不过，我们要派人先看货，在与你们签定合同。”

“可以，不知贵公司什么时候派人来？”

“明天中午，请您到机场接人。”

东影公司派来的人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头，他一下飞机就要求立即看样品、看资料。萍叫助理小雪将那几盆菊花搬来，又吩咐华阳找出风发来的邮件，老头将几盆花放到桌子上，认真端详了半天，还俯下身子闻了闻，然后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边嚼边坐到电脑前，仔细地看起了资料。

好半天，老头才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连声说：“很好，很好，只是我有点怀疑，这么大的数量，你们有把握在五天内完成吗？”老头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萍。

“您应该相信我们的实力，不然，我们怎么合作。”萍的回答不卑不亢。

老头笑了：“我相信了。那好，明天我们就签定合同，具体时间、地点由你们来定，客随主便吗！”

“老先生好爽快，今天您也很劳累，一会儿，让我的助理安排您到我们这里最豪华的帝王酒店休息，明天上午八时整，我们就在那里签定合同，您看怎么样？”

“很好，你这个姑娘办事也是雷厉风行，我喜欢，今天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去休息了。”老头非常满意地跟着助理小雪走了。

送走了东影公司的代表，萍让助手华阳立即调取了这个老头的详细资料。然后，她亲自到帝王酒店预定了一个豪华套房，并按老头的喜好进行了一番布置，一切准备妥当，已是华灯初上，萍才满意的回到公司，疲惫的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蓝天、白云，鸽飞、蝶舞…萍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轻轻地推开窗子，立时，一股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不禁让人神清气爽。萍的心情很惬意，一边哼着歌，一边进行梳洗打扮。

今天，她只画了一点淡妆，披肩的长发也只是简单地熨熨直，一件白色的小翻领衬衫，外罩那套她最爱穿的水粉色西服套裙，显得那么平易又不失高雅的气质。萍对着镜子莞尔一笑，似乎自己也很满意这一身装束，随后，她看了看表，便带着准时上班的助理小雪和华阳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帝王酒店。

（七）

萍和两个助手赶到帝王酒店，走进预订的豪华套房，刚好七时三刻。萍环视了一下会客厅古色古香的布置，便直接走到贵宾席前，亲手正了正摆放的一盆紫色的郁金香。华阳见此情景，不由暗暗佩服老板做事的细腻。

八时整，萍亲自来到东影公司代表的房间，此时，老头也已准备完毕。萍走上前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并关切地问到：“前辈，昨晚睡的还好吗？”

老头很满足，便风趣地说：“孩子，有你们这么周到的安排，我就像到家了一样，睡的舒服着呢。谢谢！”

“前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初次接触，不太了解您的习惯，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老多多谅解。”

“那里，我非常满意！姑娘，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就办正事吧。”

“前辈，请！”

萍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引着老头来到那间豪华套房，萍的两位助手马上恭敬的问候：“前辈，早上好？”机灵的小雪迅速来到贵宾席前，为老头往后撤了撤椅子。

老头微笑着招了招手，环顾了一下室内的布置，并夸张地闻了闻那盆郁金香，然后十分感慨地说：“你们的安排太和我的心意了，难得！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马上草拟协议，争取速战速决。”

于是，大家分宾主落座之后，老头首先明确地说：“这两天，通过看样品，看资料，以及你们热情和诚意，我代表公司宣布，20万枝菊花的任务全部由你们来做。”

萍和两位助手闻听，高兴地鼓起掌来。

老头摆了摆手，神情略显严肃地说：“不过，能不能做得了，还要看你们能否完成以下要求，第一、按我们以前使用鲜花的价格，每枝是2元，考虑到这次这么大的数量，会有一定的难度，因此，我来之前董事会决定每枝提高5角，你看怎么样？”

“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老头两手一摊：“董事会的决定，我无能为力。”

“那好吧，就按你们的价格。”

老头接着又说：“第二、为保证菊花的鲜艳，采花不能剪茎，必须挖根而且带着营养土，运到后要保证成活。”

“前辈，这样做劳动量就要增大好几倍，您看，价格上…”

“这个我们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每枝在底价的基础上再加5角，可以吗？”

“这恐怕不行，前辈，您可能不知道，带土的花必须用那种软质的塑料盆装运，我咨询过了，那样的一个盆就3到4角，加上挖、装的费用，5角钱那我岂不要赔账了吗！”

“你这丫头，做买卖倒是精明，早给我准备好了，那你说，每枝需要加多少？”

萍莞尔一笑：“我也不多加，成本合算，1元。”

“好吧，就依你。还有第三、运输也由你们完成，本着安全、方便的原则，我方要求用汽运，按照吨公里计算，每枝加运输费1元。综合这几项费用，每枝菊花的成本是4元5角。20万枝共计90万元。”老头说完，迅速拿出笔，在两份协议上填写好这些数据，便将其中的一份递给了萍。

萍认真地看了一遍，抬头看着老头说：“前辈，是这样，没问题。”

老头笑了：“你倒没问题，可我有问题，请看第四点，‘菊花场景拍摄的内容，10天后正式使用，所以，20万枝菊花7日内必须运到，如果不能按时运抵，每延误一天罚款10万元’”老头表情严肃地接着说：“这是公司的意思，我也是先小人后君子，姑娘，怎么样，有把握完成吗？”

“前辈，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要讲究个诚信，我决不会让您老失望的。”

“说的好，我相信你！最后，按照公司的规定，协议按百分之五十予付货款，我给你开一张45万元的支票，余下的一半货到付款。”说着，老头从包里拿出支票，填好后交给了萍。

“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萍接过支票，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小雪，这个机灵鬼马上心领神会，迅速打通了银行的咨询电话，确认无误后，向萍做了个OK的动作，便将支票收了起来。

老头并不介意，笑着说：“这回真的没啥问题了，是不是可以签字了？”

“那好吧。”

等老头和萍分别在两份协议上签完字，机灵鬼小雪已经叫服务员端上了两杯法国干红葡萄酒。老头满面笑容的和萍分别端起酒杯，“预祝我们的合作圆满成功！”

“干杯！”

喝完酒，萍吩咐小雪和华阳叫酒店准备午宴。老头急忙制止：“酒宴就免了，10点半我还得赶回公司，等7天后完成任务，我在公司做东招待你们。”

见老头实在很忙，萍无法强留，只好叫了一辆的士送他去机场。

送走了东影公司的人，萍吩咐华阳处理公司业务，又叫了一辆的士，带上小雪火速赶往菊花浴，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大的好事，菊花浴的老书记却说——不行！

（八）

愿望总是那么美好，而现实却总是那么残酷。

本来，萍签下了这将近百万的合同，不仅与己，就是对整个菊花浴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让萍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这等美事老书记竟然拒绝？

村部就坐落在村子的东头，背靠着那条绵延起伏的菊花岭。初秋的菊花浴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高远的蓝天，如纱的白云下，漫山遍野金黄的菊花，似一匹壮锦给这偏僻的小山村披上了神秘的嫁衣。

老书记站在村部的大院里，嘴上叼着旱烟袋，两腮一瘪一瘪地吸着烟。萍和助手小雪，还有两个村干部都默默地看着他，气氛很不融洽。

好半天，老书记拿下烟袋，用手指着前方，饱含深情地说：“你们看，多美的景色，这要是挖走那些花，岂不破坏了老祖宗留下的风水，那是要遭天谴的。”

“大叔，都什么年代了，您老还这么保守。”萍一边打着趣儿，一边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云烟，打开后抽出一支，恭敬地递到老书记的手上。

“不是我保守，我是不敢让菊花浴毁在我手上。”老书记礼貌的接过这位尊贵的客人递过来的烟，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便扬手夹在了耳朵上，“那个没劲儿，我还是抽这个。”说着举了举手中的旱烟袋。

“大叔，如果我们有计划的开采，怎么可能毁了菊花浴呢？”

“你敢打这个保票？”

“我…”就在萍不知如何回答老书记的质问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句浑厚的男中音，“我敢打这个保票，你老还有啥不放心的。”

说话间，从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风，另一个大家也认识，谁呀？就是萍第一次来菊花浴，在路上碰上的吴二哥。

“吴二哥，怎么是你呀！”萍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

“弟妹，你真是我们菊花浴的贵客！买菊花的事，风都跟我说了，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说着他使劲握了握萍细嫩柔软的小手。萍感觉到他的力度，不觉脸一红，急忙抽出了手。

吴二哥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转身对老书记嚷嚷：“我说大叔，财神爷来了你们就这么招待？”

老书记急忙堆起一张笑脸说：“我们忘了吃饭也不敢忘记你呀。没有你恐怕这村部今天也盖不上啊！”

“嗨，你想哪去了，我那两个小钱不值得一提，眼下，又有一位大财神，可要让你，不，让咱们整个菊花浴发大财了。”

老书记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小萍姑娘？”

“还会有谁呀！”

“那好，你小子也知道，在咱们村大叔就佩服你，脑子活，办事准，出手又大方，建村部你一下子就捐了三万，救了我的大驾。”

“我说大叔，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您老就别提了，还是赶快研究研究菊花的事儿吧，小萍和人家签定合同的时间很紧。”吴二哥催促着老书记。

老书记拍了拍他肩膀，“大叔就信你了。”随后转身对着萍歉疚地说：“姑娘，慢待了，咱们现在就进屋，立即研究。”

（九）

有吴二哥从中撮合，萍和老书记的谈判很快达成了协议。按照协商的条款，萍作为甲方，首先要付给菊花浴（乙方）土地培育费5万元；村上负责组织村民从采挖、盆栽、装车的所有劳动，每枝按1.5元付给劳务费，菊花上车即结算付款。按照20万枝任务，菊花浴208户人家，去掉几户老弱病残，每户正好1000枝，必须在明后两天内完成。

根据协商的内容，小雪迅速地整理了两份合同，递给了萍，并提醒到：“如果双方违约怎么办？”

吴二哥哈哈一笑，从萍手里拿过一张，看了看，便递给了老书记，并自告奋勇地说：“两位只管签字，我担当这个中间宝人，怎么样？”

萍本来想就违约的事加一条附后，见吴二哥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提。

老书记倒是爽快：“我二侄子看好的事，准没错，我签了。”

萍也痛快地签了字，随后从包里取出5万元现金，递给了老书记。

签完了合同，萍心头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可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于是，她告别了老书记和吴二哥，急匆匆地离开了村部。

午后的阳光温暖怡人，透过市政府办公楼宽大的玻璃窗洒进屋子，张副局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品了起来。

“叮铃铃……”突然，电话响了，张副局长轻轻地放下茶杯，迅速拿起话筒：“喂，请问，你是哪位？”

“爸，是我，小萍。”

“小萍，是你！”张副局长一听是女儿的电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好半天，他才稳定住情绪，又板起面孔说：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个女儿。”

“爸，您还生气呢？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你是大学生，你还有错！”

“爸，您就原谅女儿吧，别生气了，奥！”

“要我不生气也行，你现在马上回家，哄哄你妈，她都急出病来了。”

“我妈有病了，严重吗？”

“还不是让你给气的。”

“爸，对不起，你们就原谅女儿吧。过个三、四天，我忙完了马上回去。”

“什么，还得三、四天？”

“爸，是这样，我今天签了一份合同，这周必须完成。”

“啊！我明白了，你这是有事求你老爸，否则，你是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的，对不对？”

“老爸，看您说的，人家不是忙吗。在说了，您是我爸，有事我不找你找谁？”

张副局长有心不管女儿，借此好好教育教育她，可他又不忍心，怕女儿真的遇上了什么无法应付的难事，急坏了孩子，便关切地问：“到底是啥事？”

“老爸，我就说，你不会看女儿笑话的！”

“别嘴甜了，快说让我帮你干啥？”

（十）

菊花岭

菊花水

山清水秀菊花美

菊花仙子菊花浴

菊香飘过惹人醉

爱也深

情也长

情深意长菊花香

菊花妹子菊花浴

菊香飘过做嫁妆

在菊花浴，几乎是男女老少都会唱这首《菊香飘过》。

自农村实行联产承包以后，全村的人集中在一起的机会，就难得一见了。今天，萍的一纸合同，又把菊花浴所有能劳动的人，牵手在菊花溪两岸。

菊花溪水质清澈,两台古老的水车就架在小溪的两岸,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欢快的用双脚踩着水车，伊咿呀呀的车声和着女人们倒水的哗哗声，滋润着一棵棵将要采挖的菊花。人们一边说笑，一边唱着古老的情歌。

漫山遍野金黄的菊花，穿着个色衣服的男女老少，水车呀呀，情歌悠悠，菊香暗动…这种热闹的场面，和谐的氛围，让老书记激动的双眼潮湿，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中午的时候,风和吴二哥运回来了装花的塑料软盆,按户分下去后,大家立即开始挖花、装盆，然后运到路边，就等清点后装车。

萍认真检查着大家挖花、装花的质量，生怕达不到公司的要求。这时，吴二哥走过来，逗趣到：“我说财神爷，你呀不用那么费劲，这儿的人咋要求，一定咋干，不会糊弄你的。我看搬运的不少了，你还是给你老爸打个电话，看看车来没来呢？”

萍闻听感激地看了吴二哥一眼，“谢谢你，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忙乎的差点把大事忘了，我这就和我爸联系。”说着便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张副局长告诉女儿，车已经在路上了，并给了她车队李队长的电话以便随时联系。萍来不及表达对父亲的感激，迅速拨通了李队长的电话…

当运花的大货车开进村子的时候,萍和风、还有吴二哥，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不得不暗暗佩服张副局长这个老交通。为啥？本来，按萍事先的预算，一台车最多能拉5000枝，可你看现在这些车，用钢丝网装了个二铺，数量一下子就增加到一万枝，计划用40台车运送20万枝菊花的任务，现在20台搞定，费用省去了一半。萍在心里说：“老爸，您太伟大了。”

将近掌灯时分，20万枝菊花采装终于完成，萍留下30万元分给乡亲们。便带着车队连夜出发，一路非常顺利，到第二天中午提前三天赶到了东影公司。

接待她的还是那个慈祥的老头，他在认真的检查了花的质量后，非常满意，痛快地付清了余款。然后，他请萍在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共进午餐。

酒桌上，老头频频举杯，对萍是大加赞赏，到最后，也不知是真心，还是醉话，说是公司董事会有意邀请萍加盟，这让萍大感意外，不知怎么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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