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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神那里走来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天华    阅读次数:8287    发布时间:2017-05-02

胡艳趁着弯缺的残月,偷偷地慌慌忙忙顺着山梁, 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刚收割完的高粮地里。她不时地四处張望, 走一阵用手摸一摸系在腰间的布兒, 走着走着, 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仔细一看是一块坟碑, 再往四处看, 周围都是坟地, 一座座坟墓横七竖八地座落在荒山野岭中, 坟头上的毛草被风吹得哗哗着响。 这地方我不是才走过的吗, 怎么又转回来了呢!这难道真碰到鬼了, 她一时毛骨悚然起来, 心里打起了一阵寒颤。过了片刻, 她立时镇静下来, 心想, 慌不得, 要是慌了再走错了路, 天亮前就走不出这村子了。一个老经沙场的人, 像这样的亊早已经过了多次, 有什么可慌的。之前早也看好的路经, 怎么会走错呢?她跨上坟头看了看四周的山势, 然后朝着一个方向, 静静地消失在荒野中。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 几丝红黄相间的残云在山顶那边漫不经心地飘着。一条窄小的山村公路弯弯曲曲地绕着山腰, 一直伸向山外。一阵汽车的马达声划破了这山间的沉静,突然, 一片高梁地里有一处发出刷刷的响声晃动起来, 一个当地农妇打扮的年轻女人从地里穿出来横挡在路中, 司机急刹车把头伸出车窗外骂道: ”不要命了,找死啊!”  “师傅, 我家里有重病人, 要急着到山外去买药, 你行行好带我一程吧?”司机看了看站在路中泪眼沷洒的女人, 一时泄了气说:”上车吧。”

汽车开出山村公路上了国道, 胡艳下了车又转乘到城里的客车。坐在车上, 一颗急烈跳动的心安定下来。她又摸摸紧紧扎在腰间的布兜 , 内心里又再次激动起来。”五万, 整整五万啊!只需几天的功夫, 好吃好喝后拿着钱走人。一个四十老几的枯巴, 穷光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才认识几天, 还沒拜堂就要忙着和我上床, 色迷心窍, 人财两空吧.” 胡艳得意地笑着说道。

胡艳为自己的胆大心细, 超群的智慧自豪起来, 她庆幸自已有一副好身材,有一张溧亮的脸蛋, 凭着这模样, 她已成功智取了很多个男人的钱财。虽然婚姻骗子这几个字实在与她的长相不相称, 但这正是她发财致富的法宝, 她的那些伙伴们, 曾经装扮过她的父母, 姨妈,表舅的同伙们, 哪一个不是靠着她财源滚滚吃香喝辣。想那一个个受骗上当的男人, 想那一笔笔钱财涌进兜里, 她为以后的幸福构起了美好的蓝图 。胡艳想, 再干几剽像样的, 聚多了钱财, 找一个好老公, 金盆洗手改邪归正, 好好做个贤妻良母 。想到这里, 她看了看还穿在身上才偷来的这一套农妇的装束, 得意地笑了起来 。

胡艳从超市出来, 手里提着大包的东西, 刚出大门走不远, 后面追上来一个中年胖女人大声叫着她的名字。胡艳一看是过去的一个老榙挡, 老伙伴相见分外热情, 几句问候后,胖女人问:” 最近怎么样, 发大财了吧?”胡艳说:”发什么财, 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 你黄姨到是珠光宝气腰缠万贯, 越来越发福了!” “妹子, 不打紧, 要钱吗好办, 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好主雇, 听说是一个在外面做生意发了大财的, 现在回到乡里, 正在着手办企业, 因长期在外创业, 三十好几了还是单身一人, 正想找个漂亮妹子为妻帮着一起打理企业, 这是个好机会。”胡艳问道:”黄姨怎么认识这个人呢?”胖女人说:”我不认识, 是一个多年的熟人说我路子多, 托我介绍的, 这真是天赐良机啊!”胡艳想了想说道:” 我们合计合计看怎么做。” “ 有什么合计的, 我还做你姑妈呀, 你就是我的亲姪女, 你的名字还叫黄英。至于分层吗, 老办法,对方送你的礼物全归你, 现金四六开, 你四我六。”胖女人边说边用带着血丝的眼盯盯地注视着胡艳。她似乎看透了胡艳的心思。

胡艳好一阵子沒表态, 她想起了以往的琐亊, 那些曾经使她痛心疾首刻骨铭心的遭遇又充满了脑海, 那些糟男人压在她身上象禽兽般狂野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现在,她再也不是那时的小女孩了, 她要拿到她应得的那一份。”不行, 我六你四才合理, 我的风险比你大得多,我可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而你却不会。我曾遭到那些男人的凌辱, 可你沒有, 你却拿着钱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胡艳越说越激奋。胖女人強打笑脸说:” 好了好了, 妹子, 这些我都知道, 谁让你长着一付好身材好脸蛋, 我要像你这样让男人见了就心动, 那我就和你换位。这样吧, 咱们友谊一场, 只要把亊情做好了, 我拿四也行, 咱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合作呢!”胖女人说完, 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胡艳心里的怨气放了下来, 想到很快又要进一大笔帐, 她迫不及待地说: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 明日一早, 注意打扮漂亮奌”, 胖女人心里如一块石头落了地,放心了。 临别时,她向胡艳挤了挤眉眼, 这是她们行道上心灵的对白。

胖女人带着胡艳上了火车, 然后又换乘汽车。 一路有说有笑, 这是一桩跨省的买卖,路途遥远, 疲劳奔波.。胖女人对胡艳一路的殷勤照料, 像母亲待女儿一样, 吃喝拉撒体贴入微.。胖女人说:” 听说那男人很有钱, 又急于找对象, 你这样漂亮, 又乖巧文静, 他一定很喜欢, 我们得好好敲他一笔。 这见面礼沒有三两万别开口, 我们大老远来容易吗, 亊情定下来,先把彩礼钱弄到手, 说好了, 彩礼钱不能少于十万八万, 只要他相中人, 我们就不松口。 这些个臭男人, 就猴急着结婚拜堂, 咱就满足他, 两碗酒给他灌下去, 看他还能干什么, 到时咱俩脚低下抹油溜了。“

火车到了一个县城, 两人下车后又上了汽车, 这是苏北的一个小县, 城市发展的速度和规模都远不如其它省份, 交通也显得不太方便, 中巴车顺着山村公路, 弯弯曲曲颠颠簸簸.。胡艳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 就象在雲里雾里一般, 她感到头晕脑帐, 心里一阵难过, 她晕车了, 很严重, 好像吃下去的东西以及三肠六腑都吐出来了。 胖女人说:” 再坚持一会儿, 很快就到了, 下车后有人来接我们。”女人说完, 脸上露出庆幸的面色。

好不容易汽车到了一个镇上停下了。这是一个小镇, 人口稀稀疏疏, 街道十分窄小, 四周房屋矮小陈旧, 路上坑坑凹凹四处泥水。 下了车, 一个山村打扮的妇人领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胖女人笑声朗朗, 老远就打着招呼说:” 大婶子, 你们好等啊, 这一路真难走,.” 胖女人拉着胡艳给大家介绍说:” 这是我的亲姪女, 叫黄英. “ 说完, 又对胡艳说:” 姪女, 这就是我多年的老熟人姓郑, 你就叫她婶婶吧. “ 胡艳看了看这个郑婶, 眼皮塌了两下, 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胖女人又问:” 大婶子, 你说的那位先生沒来啊?” 妇人打了一个顿语涩道:” 哦, 那位先生啊, 他可是个大忙人, 正张罗着一群人在量地基, 打发我们几个来接你们呢。”说完, 走到胡艳身旁说:” 英子, 咱们走, 咱们家离这不远, 两里地就到了。“说着, 伸手将胡艳扶住。

一男人开来了一辆拖垃机, 你说我笑地在车上谈笑着。 乡村的马路只能行走一辆拖拉机, 路窄坡陡弯急。 具说是头天晚上才下的大雨, 难怪一路的水塘泥坑, 两个车轮子深深地陷进早被压成两条深沟的泥土里。 车上的男人们走几歩又跳下来推一阵车, 走几步又跳下来垫一垫石块。 拖柆机在大山里转了又转,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 过了多少条河, 绕了多少个村寨, 不知走了多少里路。

胡艳在车上昏昏沉沉, 全身象散了架有气无力。 心想, 这趟差事不好干, 这钱烫手啊! 怎么会走到这鬼地方来呢?她用手偷偷地推了推胖女人, 对着耳说:” 这些路你都记住了吗,这东西南北你能分辨清楚吗?我这一路昏昏沉沉都糊涂了。 胖女人笑笑说道:” 你闭上眼好好休息吧, 一切有我呢, 咱别的本事沒有, 就靠这过目不忘混饭吃, 放心吧, 跟着我保管你安然无恙。 “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掌灯时分, 拖拉机终于息火了。 妇人说:” 英子, 到家了, 下来吧.。“一堆人拥着胡艳来到一座砖混泥木板房前, 这是一座前后两排两间的农宅, 四面都围了土墙, 中间一扇木门。 进到屋里, 妇人抬来一长条木凳放在胡艳面前, 地上坑坑凹凹怎么也放不平, 胡艳尴尬地说:” 沒关系我坐着不动就行了。” 昏暗的灯光下, 只见屋里一张破旧的木板床, 一个老式木柜, 一张木桌, 几条木凳, 土灶台上锅里冒着热气煮着食物。 污黑的墙壁四周正对门处墙上, 两个香钵燃着香火供着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 灶台一边墙上挂着两口乌黑的破铁锅。

胡艳想, 那么有钱的人,怎么会引我们到这么寒酸的地方来呢?再说,这么大的一桩事,再忙也不至于连见面的时间也沒有啊!此时, 胖女人对她说:” 我和婶子去一趟村口把那人唤来, 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 胖女人走了, 屋里站的站坐的坐拥着一堆人。 过了一阵子,妇人回来了, 大家嚷着要开饭, 妇人从灶台上抬来两口乌黑的土砂锅, 一口锅里装着水煮白菜, 一口锅里装着回锅肉, 大伙毫不客气地自个拿起碗在另一囗锅里盛饭, 狼呑虎咽吃了起来。 妇人抬着一碗饭, 上面铺着大白菜回锅肉送到胡艳手里说: ”英子, 吃饭吧, 咱们地方穷,将就奌, 慢慢就习惯了。” 胡艳心里怀疑起来, 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她惊诧地问道:” 我姑妈呢, 她怎么没来, 还有那个男人呢?话还沒问完, 屋里的男人女人们都放声地笑了起来。 妇人说: ”英子, 你姑妈已经回去了, 正好今晚有一辆拖拉机要赶着出山, 来不及与你打招呼走了。 你说的那个男人就在这里。 说完, 妇人在屋的墙角拉出一个楞头楞脑的粗大男人站在胡艳面前又说: ”就是这个男人, 我的儿子, 叫楞头, 以后他就是你的男人了, 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赶快给我养个孙子出来, 我老韩家已是三代单传,就指望着你了。 “

屋里的男人女人们笑得摇头晃脑, 有人大声叫道: ” 快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明年的今天我们还来吃满月酒.。“

胡艳一下滚翻在地上, 冷汗从头顶凉到脚下。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心里隌隌地告诉自已不要慌要镇静, 要想法解脱。

妇人把胡艳扶坐在板凳上, 胡艳微微睁开眼, 楞头男人就呆呆地立在面前。 这是一个高大粗壮的农村汉子, 看来力气很大不善言语。 胡艳静下心来, 她仔细地打量起这个男人来,蓬头垢面, 宽大的嘴, 一对松散粗长的浓眉下一双小眼傻傻地盯住她。 灰色的破旧西装不合实体地套在身上, 黑色的裤子上东一块西一点地呫着黄泥, 一支裤脚卷在膝盖处, 一支裤脚系在小腿间, 一双旧解放鞋沾满了黄泥。

胡艳的一双眼真不敢再看下去了。 她紧闭双眼, 把泪水一股一股地吞进肚里。 妇人还端着碗墔她吃饭。

屋里的人们还在笑着议论着: ” 多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啊, 你看她那脸蛋多俊秀, 那腰身多抽条, 还是楞头有福气啊, 打了多年的光棍如今出头了。”

妇人一边劝着胡艳吃饭, 想开点, 一边夸她儿子, 妇人说: ” 我这儿子啊, 从小就很听话, 又勤快, 力气又大, 本份老实, 很顾家。你来了, 不会让你下地干重活, 不会让你累着苦着。”

胡艳只想着如何脱身, 妇人都说了些什么完全沒在意 ,她心里七上八下, 又是焦急又是恨愤, 想不到我久经沙场老谋深算, 在这个行业摔打屡屡得手, 如今却走了黑路掉进这深坑里。不行, 我得想尽办法逃出去。我多年的积蓄还存在银行里, 不能就这样荒废了。想到这里, 她站了起来对着妇人说: ” 你们给了那胖女人多少钱?” 妇人呑呑吐吐地说: ” 别提了,那女人心太大又很黑, 三万元啊, 一分都不能少!你看我这家底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都是给四乡八邻的乡亲们借的啊。几月前, 她带了一个女人来, 就在我们村西口的吴家做了二媳妇, 那女人白白胖胖, 如今已挺着肚子了, 多好的媳妇才花了一万八千元。可你, 她确狮子大开口, 说你与那女人不一样, 我真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我看啊, 能生娃就行。”

妇人越说越委屈, 越说越生气。”这样吧, 你们拿人跟我回去, 我给你们六万, 来回的费用我都管了。” “怎么, 你想走啊!英子, 别走了, 我们也不想你那六万元, 就好好在这里, 我们会对你好的。” 妇人好像看出了胡艳的心思, 她不加思索一口就否绝了。” “我不叫英子,我叫胡艳 ,那胖女人也不姓黄, 也不是我的什么姑妈。” 胡艳想把事情摆开来说, 让对方知道其中一些关系。”知道了, 早知道你叫胡艳。其实,你叫什么都无所谓, 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媳妇,无所谓姓什么叫什么。至于那个女人, 我们就更不管了, 她每次带着女人来都会有一个新名字, 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我们这里啊, 姑娘长大了都往外面嫁, 就沒女人自愿嫁到这里来 ,你说大伙不靠这些人靠谁。告诉你吧, 几十年前我也是被人卖到这里来的。认命吧,咱们女人命就这样, 只要有饭吃, 嫁谁不一样!”

妇人的话胡艳一句也听不进, 她沉思着, 想着各种各样的逃脱方法。

夜深了, 屋里的人也散去了。妇人说: ”早点休息吧, 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要来很多的人为你们办喜事呢。胡艳说:” 我死也不嫁,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妇人恶狠狠地说道: ”这事由不得你, 我们花了几万元, 不嫁也得嫁, 这村里哪家娶媳妇是由着媳妇的, 不就是哭一阵闹一阵, 最后还不是该吃饭还吃饭, 该生娃还生娃。”妇人说完, 手指了指那木板床又说:”今晚就将就睡那里吧, 为你们准备的新房在后面。” 妇人关好门窗进里间屋去了。

胡艳用手摸了摸床上, 破床单下垫着麦草, 枕头里包着谷糠 ,再摸摸被子, 冰凉的被子十分沉重, 好象里面的棉絮已经用了几十年死沉沉的。

屋里的灯早灭了, 墙壁窗户的裂缝里从外面透进一絲絲光进来, 屋里阴风惨惨寒气逼人。 只听楼层的竹巴上, 墙角边, 床底下时不时穿出几只老鼠。 胡艳卷缩在床边, 心里一阵阵地恐惧。 突然, 一只老鼠跳到脚上, 她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 随着, 门的裂缝处也响了一下, 屋里又平静下来。

夜更深了, 远处传来一阵阵鸡鸣声, 时不时还有几声狗叫。 胡艳想趁夜逃走, 但她十分清楚, 此时是走不掉的, 肯定有人监视, 条件不成熟千万别打草惊蛇。 她想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 她轻轻走到窗口边, 用眼盯住外面的阴隌处, 将手指动了动窗子, 果不其然,一个人影将头伸了出来。 看来确实早有防备, 我得另想办法。

胡艳走回床边, 她实在疲惫了, 又困又冷又饿, 这日子太难熬了, 比坐牢还痛苦。 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感受, 也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遭遇。 她深深地思索着, 她将面临着生死忧关的来临, 面临着生与死的抗争, 她将怎样活着出去。

突然, 里间的内门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的响声, 一个高大粗壮的黑影走了进来。 胡艳吓了一跳, 急忙警觉起来。 人影靠近了 ,朦胧中看清了是楞头。 胡艳惊慌地说: ”你要干什么?离我远点.。“不知楞头是激动还是胆怯, 他抖抖嗦嗦细声细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已经是俺的女人了, 俺来看看你. “ 说着, 一把将胡艳抱住。 惊恐中, 胡艳大声地唤道: ”救命了,救命了。“ 楞头说:” 别唤了, 沒人来的,  俺娘知道是俺.。“胡艳怎么也甩不脱楞头象铁钳一样的手, 她叫着, 闹着, 像疯了的一般。 楞头将她抱到床上, 用手拉扯着她的衣服。 此时,胡艳一口咬住楞头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楞头松了手站在一边, 摸着伤口说:” 俺是喜欢你, 你是俺用钱买来的, 俺是你的男人, 俺娘说了, 要俺心疼你。 “胡艳声嘶力竭地叫道: ”你再敢靠近我, 我就撞死在这里。 “说着, 做出准备撞墙的样子。 楞头忙说:”别撞别撞, 你死了我的钱就沒了。 “边说边出去了。

天亮了, 太阳从山脚慢慢地爬上了山腰, 红艳艳地照射着东一座西一片的农家小院, 照射着刚收割完的庄稼地。 村里静悄悄的, 小路上时而有一俩个人行走, 时而有两条狗追着路人狂叫。

中午时分, 楞头家热闹起来, 有人提着鞭炮放了起来, 有人拿来了肉, 送来了酒, 抬桌子拉板凳。 老人, 妇女, 男人, 小孩嘻嘻笑笑, 道賀的, 恭喜祝福的站满了小院。 女人们帮着做饭煮菜, 男人们聚成一堆东拉西扯談天说地。 孩子们扒在门窗后嘻笑着看新娘子。 这是村里最闹热的时节, 哪家老人去世, 哪家儿子接亲, 比过年都热闹。

胡艳斜靠在床边, 她的整个精神都崩溃了, 头昏恼涨, 有气无神。 此时, 楞头他娘带着两个女人进来了, 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要给胡艳穿上。 楞头娘说:”胡艳, 事以至此, 入乡随俗吧, 在哪不是嫁男人, 我们女人的命就这样, 认了吧?”胡艳抬了抬眼皮, 用手指了指门外说: ”我不需要穿这个, 你们出去.”楞头娘用眼示意两个女人, 三个女人一起上, 两个女人抓住胡艳, 一个女人就往胡艳身上套衣服, 柆柆扯扯中, 不一会就给胡艳穿上了。

楞头娘说:”这衣服怎么也是要穿的, 等一会拜堂时要见祖宗, 要拜观音菩萨, 你若好好听话, 我们不为难你, 不对你动粗.。“

胡艳的心慢慢地静下来, 她知道她势单力薄寡不敌众, 对抗下去不起什么作用。 楞头娘见胡艳不再抗拒, 便示意其中一个女人留下, 带着另一女人出去了。 女人说: ”妹子, 实不相瞒, 我也是十年前被人卖到这里来的, 我比你闹得更凶, 逃过无数次, 自杀过好几次, 逃不出去也死不成, 遭了无数的罪, 最后还得活下去。 “女人见胡艳不吱声, 心想说动了胡艳。 女人又说:” 妹子, 你我都是外乡人, 都是同样的命运, 我比你来得早, 了解的情况比你多, 你有什么为难处,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只要我能做到都会帮助你。“

胡艳抬头看了看女人, 觉得女人很面善, 很诚恳便点了点头。 女人又说:”听说你到现在水米一点不进, 你怎么这样傻呢 ,你要死了, 你家里的人谁也不知道, 村里的人是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 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就沒有了, 谁管你一个互不相识的外乡人。 只有自已吃饱了, 要做什么才有精神, 先把命保住。 “女人这一番话好象说醒了胡艳, 她奌了奌头。

女人出去了, 过了片刻, 拿着一碗饭进来说:”妹子, 把它吃了, 打起精神来,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烧, 吃。”

吃完了饭, 胡艳觉得有了些精神, 她想着, 一定要逃出去, 不能死, 还有年迈的父母要她管, 藏着的那么多钱还等着用, 她要出去找到那个卖她的仇人。 提到这个人, 她心中的怒火要爆发出来, 她要咬死她, 撕碎她。

太阳下山了, 一轮红日渐渐地落下山坡, 山那边的山头上飘着一片片彩云. 村子里, 楞头家院门前摆上了几张木方桌, 村民们围着桌子坐得满满实实。 几个唢呐吹奏手鼓着腮邦乌一娃二地闹着, 四周围着一群孩子笑着吵着。

一个穿长衫的老者站在院门, 拖着长长的嗓子唤道: ”新郎新娘拜堂啦, 人们涌进院门进到院子里, 一串鞭炮混着唢呐声进到院里来, 老者拖着嗓子, 打着乡音说了一阵祖训, 道了一阵恭喜. 两个粗壮女人柆着胡艳进到前屋门边, 旁边站着楞头, 老者唤道:”一拜天地, 楞头朝着观音菩萨不住地弯腰行礼, 两个女人驾着又哭又闹的胡艳直往地下压。 拜完了天地又拜高堂, 老者再叫夫妻对拜时, 胡艳突然挣脱了两个女人, 朝着门框一头撞去。 鲜血从头顶涌了出来。 慌乱中有人拿来了一块布条紧紧地扎住伤口, 看新娘子眼还一睁睁地闪动, 众人放了心, 笑着, 嚷着, 还沒等扶新娘子进新房, 酒席桌便围满了人。

夜深人静, 人们都散尽了. 山村的夜晚, 大地一片静悄悄, 黑漆漆空荡荡的山梁间沟脚下, 荒野里星星奌奌闪动着一絲絲亮光, 远处时而传来几声狗叫。

胡艳坐在新房里, 她坐立不安, 内心感到一阵阵的凄凉痛苦, 想不到一个自识骄傲, 吃香喝辣腰缠万贯的人, 竞然被人卖到这穷乡僻壤的农家给一个粗俗汉子做老婆。 她看了看屋内, 怎么也看不出半点新房的样子。 屋内四周墙壁乌黑的斑块东一片西一块, 木板床上一条破被子, 一个旧木柜, 一张木板凳就叫新房了。 她为这家人感到心酸又气愤, 想到如果逃不出这个”牢笼”, 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将会是怎样?

楞头带着满身的酒气推门进来了, 插上门, 往床上一坐, 耷拉着头说:”俺已经是你男人了, 俺们是拜了天地敬了菩萨的, 你好好和俺过日子, 给俺生一堆娃, 日子会好起来的.。“楞头边说边去拉胡艳, 胡艳及时躲到柜子边, 楞头摇摇晃晃扑过去, 胡艳又闪在一边. 俩人在屋里打了几个转,. 楞头抓不住胡艳, 一头扑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说:”你躲得过初一, 逃不过十五, 今天我酒醉了, 明天再和你论理。 “说着说着, 就抽起了粗大的鼾声。

胡艳这几天太疲惫了, 沒有睡好一天觉吃好一顿饭。 看楞头那醉相, 可能一时半会醒不来。 她坐在板凳上, 靠在柜子边慢慢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也是大天亮, 楞头还扒在床上呼呼大睡。 门外响起了拍门声, 楞头娘在大声呼叫, 楞头打着哈欠开了门, 娘说:”沒出息的东西, 一个女人都弄不住, 看怎样对得起你韩家祖宗。”说完, 拉出楞头将门锁上了。

中午吃饭了, 楞头抬着一碗饭准备送到内屋去, 娘说: ”饿她两顿不会死, 看她还有多大的力气反抗, 我就不信制不住她. 把她看紧点, 不让她做出什么事来,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周围哪家不是这样。”

天黑了, 外面的乌鸦麻雀都归了窝, 屋里的老鼠跳上跳下四处寻找食物。

门开了, 楞头嘻笑着走到胡艳身边说:” 听俺的话, 俺们把那事做了, 俺给娘说给你弄点好吃的。”胡艳用眼狠狠地盯住楞头一句话不说。 楞头一把抓住胡艳就往床上拖, 胡艳拼尽全力又踢又打, 楞头虽力大如牛, 始终不能得逞。 此时, 楞头娘冲了进来, 朝着胡艳脸上拍拍就是几个大巴掌。 胡艳被打得昏头转向, 鲜血顺着鼻子嘴角流出来。 楞头娘抓住胡艳, 几大把将胡艳的裤子扯成几块, 然后将胡艳压在床上, 大声叫道:”儿子, 快上, 生米做成熟饭, 我不信抱不上孙子!” 楞头呆了一会, 脱掉裤子扑了上去。

胡艳遭此奇耻大辱, 遭此非人的待遇, 她想到死, 但又觉得心不甘, 就这样死了, 真是死不眠目啊!她要活着, 活着逃出去。 怎么逃呢? 她想起了一个人, 昨天和她談话的那个女人, 也许在她身上会找到奌什么办法,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楞头端着饭进屋了, 胡艳哭诉着:”你们一家都是禽兽, 要我为你们生娃, 人话都不会说, 我只有一死,让你们人财两空。

两天了, 胡艳沒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楞头对娘说:”照这样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娘快拿主意吧?” 娘说:” 我也沒什么主意, 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 哄也哄了, 软硬不吃, 有什么法。“楞头说:”那天她能吃饭, 是二柱子媳妇的一番话, 要不再请她来?” “试试吧, 好歹也要把人救出来。”楞头娘感到无可奈何。

二柱媳妇来了, 老远就亮着嗓子, 楞头娘母忙迎着让到屋里。 二柱媳妇说:”你娘俩忙你们的, 我跟咱妹子说说话。“

二柱媳妇进到里间屋, 胡艳站了起来欠了欠身子。 “妹子, 傻了吧, 胳膊怎硬得过大腿, 凡到这里来的女人, 沒一个逃脱这样的命运, 一个弱女子, 怎能对抗強大的势力, 这是一个宗族, 多少年来, 这方圆百里村村寨寨都有这样的事, 政府知道也拿不出有效的好方法, 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咱们得先把命保住, 活下去。 “胡艳说:”嫂子, 我在家里存了很多的钱, 你想法将我救出去, 我会重谢你。 “二柱媳妇说:”我不需要你的报搭, 我救不了你, 任何人也不敢救你, 只有你自已才能救自已, 先好好活下去, 等机会吧。”

二柱媳妇劝了半天, 胡艳感觉说得有理, 活着, 好好活着取得他们的信任, 慢缦寻找机会。 她开始吃饭了, 大口大口地吃着。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冬天去了春天又来了。 一天正午, 院子里站了很多的人, 人们七嘴八舌大声地说着话, 听声音有男人也有女人, 仔细一听, 好象是镇里的干部下来普查人口搞计划生育的。 胡艳心里一时激动起来, 心想这下有救了, 便大声地唤道:”救命了, 救命了, 快来救我啊!” 这一阵唤声惊动了镇里下来的干部。 其中一个干部问:”怎么回事, 这里还关着一个人?”村干部说:”那是个疯子, 病情很严重, 你们别靠近, 她什么话都骂得出来, 特别是对女同志.。“干部们听了, 催着赶快离开, 任凭胡艳怎么唤叫, 沒一个人靠上去。胡艳失望了, 她痛苦地哭起来, 这些人究竞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不来过问呢? 她十分地忿怒。

镇里的干部们刚离开, 楞头妈向里屋努了努嘴, 楞头冲进屋里朝着胡艳一阵拳腳。 胡艳被打得晕死过去又醒回来。 “俺娘说了, 女人是打出来的, 不打就不会听话. 俺娘还说, 以后来了人, 如果再叫, 就弄死你。”楞头狠狠地说。

旁晚时分, 楞头娘请来了村干部, 方桌上摆满了各种菜, 楞头娘给客人们敬酒说:”大伯幺叔, 今天要不是你们为我老韩家打圆场, 我们就惨了, 望几位老辈以后多多关照。 “几个村干部说:”乡里乡亲, 哪家沒个大物小事, 再说了, 咱们村里的媳妇, 很多都是从外面弄来的, 咱们不睁只眼闭只眼, 让这些后生们打一辈子光棍, 老来无人管, 成为五保户, 我们村里也养不起啊!只是, 以后你们得管紧点, 千万别让跑到上面去告状啊, 要不然, 我们也是保不住的。 “楞头说:”是是 ,自从这女人来后俺们都沒让她出过门, 白天关着, 晚上有俺管着, 前后左右的邻里乡亲都打了招呼, 一旦发现外出, 马上弄回来敎训。”一村干说:”沒那么紧张嘛, 长年累月关着也不是个事, 适当放出来走一走, 只要不跑远就行。这么些年来也有不少的媳妇跑过, 谁跑出去了。多年后生两个娃, 你让她跑她也不跑了。”

胡艳在屋里被关了很久, 她已经麻木了, 整天无精打采。人变得又黄又瘦, 蓬头垢面, 破衣烂衫, 真像疯了一样。有人对楞头娘说:”你真要让她疯掉吗, 真想让她死啊, 你看她那样能跑出这大山吗?”

胡艳被放出来了, 可以在房屋四周走一走看一看, 先前还有人时常盯着, 后来就不盯了, 只要不走远就行。

一天, 胡艳又看见送信的邮差来了, 她心里又生起了一线生机, 她偷偷地找了纸笔给家里写好了信藏在身上, 等着邮差再次出现。

邮差来了, 可她沒钱买邮票, 请求邮差先帮她垫着把信发出去, 以后加倍奉还。邮差说:”沒关系, 钱不多我给你垫上。”胡艳心里有了希望, 盼着家里来信, 盼着有一天有人来救她。她坐在屋前的岔路口一天天地盼着。邮差来了, 她心急地上前问有无她的信件, 可每次都失望了。连着发出几封信都石沉大海, 想着是因为沒付邮资的原故, 她要想法找到钱。

夜晚, 楞头熟睡的鼾声使胡艳悄悄拿起楞头脱在床边的衣服, 她把所有的衣兜摸遍了也沒找出一分钱, 此时她才想到这个家全由楞头娘管着, 看来只有在楞头娘身上打主意了。

胡艳时时注视着楞头娘, 想着她口袋里的钱。一天机会来了, 楞头娘将外衣放在木凳上出去了, 胡艳及时上去翻看, 在衣兜里拿了两块钱藏了起来。

信又写好了, 她照常坐在路口边呆呆地看着远方。邮差来了, 胡艳说:”师傅, 我这有两块钱, 请帮我把这信邮出去吧!”邮差接了信和钱说:”行, 我一定帮你做到。”

胡艳天天盼着消息。过了很多天, 邮差又来了, 胡艳问:”师傅, 有我的信吗?邮差叹着气说:”妹子, 真沒你的信。”胡艳绝望地走了, 心里很痛苦。邮差对着胡艳去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妹子, 真对不起你, 我怎敢帮你寄信呢, 我就是不要饭碗也要命啊!”

胡艳对邮差彻底绝望了, 但逃走的心一直沒放下, 她想起了离这间屋不远的一个小卖部, 想起了小卖部里的那个男人每次看她时那色迷迷的眼神。”对, 就找他, 看能不能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胡艳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天清早, 胡艳见四周无人钻进了小卖部。男人见胡艳进去了便笑着问道:” 妹子买东西吗?”胡艳说:”大哥救我一命吧, 帮着我逃出这虎口,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荅应你。”男人色迷迷地看着胡艳, 从头顶看到脚下, 然后将眼光停留在胡艳的胸部上。他走上前, 将手伸进胡艳的衣服里上上下下地摸着, 嘴里说:” 其实我早就想帮你, 楞头那家伙傻呼呼的, 怎配得上天仙一般的妹子, 只要你成全了我, 我一定想法帮你逃出去。要知道, 这是冲撞族人的大事, 有生命危险, 不能惊动任何人。” 胡艳听男人愿帮助她, 也不避让男人的手脚。男人关了门, 一把将胡艳拉到床上。

过了片刻, 男人将胡艳送出门, 细声说道:”明天这个时候还来, 可别让我久等。”

胡艳隔三岔五偷偷进到小卖部, 她要应付着这个男人, 希望这个男人哪天把她带出这个鬼地方。晚上, 她像死猪一般, 形同一个木头, 任凭楞头在她身上翻上翻下肆意发泄。白天, 楞头下地后, 她又要应付那个男人, 装出心甘情愿的样子, 让那男人像禽兽一样在啃食着她的尸体。她感到自已形同行尸走肉, 徒有躯壳。像鬼魂一样白天夜晚飘浮不定。她等待着, 煎熬着。男人说:”现在禾苗才长出半腰身, 等庄稼盖过了头顶, 机会就来了。”

胡艳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她有孩子了, 不知是哪个男人的, 她害怕起来, 恨这两个男人, 恨肚中的孩子。她要尽快逃出去, 打掉这个孽种。

她等不及了, 不能让这孽种困住。她对那男人说:”满山的庄稼已盖过了头顶, 我不能再等了, 你若不及时将我弄出去, 我就将你的丑事传出去, 我俩同归于尽。”男人怕引来祸事, 告诉了她怎样出山, 怎样逃出的方法。

夜深了, 这是个朗朗的夜晚, 弯弯的月亮在薄云里穿行, 村寨里的农家小院静悄悄, 山风吹打着树梢摇动着庄稼发出沙沙声。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己进入了梦乡。胡艳将早已准备好的工具撬开了窗户爬了出去。她避开村寨, 朝着后山的小路, 借着微弱的月光, 翻过山梁趟过小河。她要在天亮前走出这二三十里崎岖凶险的山路, 赶到镇里搭上第一班车。她混身上下都湿透了, 衣服被刺丛扯得稀烂, 脸上腿上, 手上都流出了血, 为了逃出去, 她什么都不怕了。

天快亮了, 胡艳渐渐靠近了镇子, 来到进镇的路口边, 她记起了这里曾经是她来过的地方, 她一时兴奋起来, 激动的泪水流出了眼框。突然, 几个男人站在她面前, 一个男人上前给了她几拳头, 边打边骂:”你个臭婆娘, 想让老子人财两空断子绝孙。”说着, 一团破布塞进了胡艳的嘴里,。几个男人上前五花大绑将她塞进了麻布口袋里。一阵拖拉机响声, 只听一男人说:”楞头, 抬她甩到车上去, 别惊动了其它人, 趁早赶路。”

胡艳被装在麻袋里, 随着拖拉机的摇动, 在车上翻来滚去, 她不知道自已昏死过几次, 全身一遍麻木, 象僵尸一样, 刚苏醒一会又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醒来时, 双手被捆着吊在屋梁上。楞头娘满脸怒气, 一边骂一边说:”她醒过来了, 再给我打,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跑。”楞头从墙边抓起一根木棒, 朝着胡艳身上一阵乱打。打着打着, 鲜血顺着胡艳下身流了出来。楞头娘一看大事不好, 知道是流产, 便急忙将胡艳放下。

接生婆来了, 翻着胡艳上上下下查看一阵说:”孩子保不住了, 赶紧救治大人吧, 要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听说孩子保不住, 楞头娘嚎淘大哭起来, 边哭边诉道:”你个丧门星, 咱老韩家借钱拉帐咂锅卖铁, 真让我们断子绝孙啊!”

胡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身子渐渐恢复过来, 她常想, 我夜半三更跑出去, 人不知鬼不觉, 楞头常常是倒头一睡到天明, 他怎么会知道我逃走呢?恳定是小卖部那男人做的手脚。这村里的人是靠不住的。

一天, 一个村干部来到家里, 对着楞头娘耳朵嘀咕一阵走了。楞头娘又对着楞头耳朵细声说了几句, 楞头听完, 拉着胡艳就往后山走。走到后山, 那里早已坐着几个女人和男人, 好像是一家一家的, 都是被丈夫领着来躲藏的。有人说:”村里有人走漏了消息, 把这里的事通了上去, 上头派人来调查了, 等过了这两天的风头才能回到家里。”胡艳想, 如果此时逃走, 只要到了镇里就得救了。她多次提出要方便, 楞头都站在身边一歩不离。她还看到, 有的女人脚上手上都套着绳子, 男人拉着绳子的另一头。胡艳想, 这些女人的命运和她一样, 怕是此生难逃脱了。

回到屋里, 村里早已恢复了平静, 胡艳照常坐在院门口的小路边, 看着家乡的方向, 她还要寻找逃走的机会。她计划着逃走的方法, 准备着逃走的条件, 她不敢再靠村里的任何人, 她要独自逃出去。

又是一个大晴天, 夜幕刚降临, 吃完了饭, 胡艳趁人不备, 拿着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朝着后山一阵紧走, 很快消失在夜幕里。她不忙着赶路, 哪条路都不走, 而是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高处藏了起来观看村里的动静。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 银灰色的光照射着村里房屋, 照射着村里的每一条小路。

过不了一个时晨, 村子里响动起来, 东边的狗一叫, 西面的狗也叫个不停。很快地出现了不少的电筒光柱, 火把的光亮, 那些光柱和光亮越来越多, 人们的吵杂声和拖拉机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 拖拉机戴着一伙人出发了。紧接着, 星星奌奌的火把, 电筒光柱沿着后山小路赶了过去。

胡艳在山顶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她不敢有半点的松懈。月亮慢慢地冒过头顶向山那边游去。寨里的鸡叫声东边响起西面又接上。胡艳在山顶上找到了一个小洞, 扯了一些枝叶伪装在洞口藏了进去。

太阳出来了, 明晃晃地照射着大地。中午时分, 拖拉机戴着一群人回来了, 追赶小路的各路人马也回来了, 大家议论着, 这小女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就连拖拉机也赶不上, 那可是通往镇里的必经路口啊!难道她上天入地了吗?人们怀疑着。

胡艳白天在山洞里藏着, 晚上出来活动, 观察着山下村里的动静。饿了, 她准备的有红薯, 渴了山沟里有清泉。她知道现在不能急于下山, 要等风平浪尽后才会安全。一天, 两天, 三天过去了, 村里毫无动静, 夜半过后, 胡艳出山了, 她悄悄顺着后山小路, 不声不响地急行着。这条小路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 比上次顺利多了。她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四处的动静, 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及时停下来仔细观察。

快接近镇的必经路口时, 因天还不亮, 不能冒然进镇, 要等天大亮, 政府的干部上班了才能进去, 否则, 可能还会前功尽弃。她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 观察着路口的动静。

天大亮了, 路口四周什么人也沒有, 显得十分平静。她看了看天色, 时间不早了, 是进镇的时侯了。她走出密林, 准备快速通过三岔路口, 刚走到路口时, 突然发现前面庄稼地里钻出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楞头, 她准备往后跑, 刚转身, 又有两个男人早已站在身后。楞头抡起铁板似的巴掌狠狠地给了胡艳几下, 胡艳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倒在地上。

几个男人用麻袋将胡艳装了, 甩在拖拉机上。

楞头家院门口围满了村里的人, 胡艳被吊在树杆上, 楞头娘坐在地上悲痛欲绝号啕痛哭。楞头用木棒一棒棒地打在胡艳身上, 嘴里骂道:”你个臭婆娘, 跑得真凶啊, 几天抓不到你, 害得俺娘吃不下睡不着, 几次昏死过去。”说完又给胡艳几下。胡艳早已哭不出声, 双眼紧闭, 身子早麻木了, 形同一具僵尸。

村长来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 村长说:”快把人放下来, 死了人你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胡艳被放下来瘫在地上, 村长上前翻了翻胡艳眼皮说:”快把人扶进屋里床上找医生来。”几个妇人上前将胡艳抬进了屋。村长又说:”乡亲们啦, 这种事在我们村里已经是多次了, 我常对大家说不要太过火, 要避免出人命, 我们村里对这种事也束手无策, 国家有政策法律, 我们都要遵守, 同时下面百姓的利益我们也要维护。我们村是个边远贫困村, 沒有经济实力, 穷啊!多少年来, 村里的大姑娘都远远嫁出去, 可外面的就很少嫁进来了。我们村的光棍汉多啊, 不从外面想办法, 那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就沒人了, 更談不上发展壮大的事。所以村里难啊!如果一旦出了人命, 只好由法律来处理了, 望大家自重啊!”

村长话沒说完, 楞头娘哭着说:”村长, 我们也是沒法啊, 楞头三十好几了, 他爹死得早, 三代单传, 我们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借钱拉帐买了这个媳妇, 你说我们容易吗?”村长说:”乡亲们的苦我们是知道的, 也多次向上级反应, 现在上级部门也很重视, 正在想法努力改变这种落后现象。”村长看了看四周人群, 抬高声音唤道:”乡亲们都散了吧, 散了吧。”

胡艳躺在床上半睁着眼, 很多天了全身都还痛, 她知道难以逃出去, 活着也是受罪, 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想到这里, 她看看屋里沒人, 四周也无什么动静, 知道楞头他们下地干活了, 看看床边一只空碗, 拿起摔在地上, 然后拾起一块碎片, 对着手腕狠狠地划去。鲜血涌了出来, 她看着墙上挂着的黄历, 再过两天就是跨世纪两千年了, 山外的人们正准备着欢庆节日, 可她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她闭上眼嘴里念道:”妈,爸, 女儿不孝,无奈 今生再也不能回到您们身边敬孝, 实在对不起了!”

昏昏沉沉中, 胡艳醒了, 睁开眼一看, 楞头娘坐在床沿, 楞头立在床边. 娘说:”媳妇啊, 你这一昏迷就是几天呀, 吓死我们了, 你可不能死啊, 你死了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你好好活着, 我们都会对你好, 只要你不跑, 你爱吃什么我们给你想办法, 你做不了地里的活就不用去做, 在家闲着把身体养好。 对了, 村里的罗医师来看过你几次了, 还带来很多药呢!”楞头娘眼中含着泪, 手拉着胡艳的手。

楞头呆呆地站在旁边, 呑吞吐吐地说:”媳妇, 俺以后再不打你了, 你要好好养好身体, 还指望你给俺养个娃呢!”

胡艳紧闭双眼, 一句话不说, 泪水顺着眼框滚落下来。沒死成, 以后又将怎么办?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哎, 人这一辈子多难啊, 这一生用语言又怎能说清楚呢!

胡艳想起了过去的往事, 那时她才刚入道, 高考落榜, 恢心失意, 找不到工作, 家人骂外人看不起, 走头无路时被人指破, 生得一副好身材, 一张好脸嘴, 何愁沒钱花过不上好日子。从此下广东当坐台小姐。眼界宽了心大了, 胆儿也放开了。朋友多路子广, 坐台小姐一年能有多少钱?跟着几个哥们姐们混天下吧!

结拜大姐高丽说:”我瞄准了一个目标, 是个生意人, 此人有钱, 年岁大了想找个对象。你作好准备哪天我带你去见他。” “高姐, 我要准备些什么呢?”胡艳问。”首先你得打份漂亮奌, 但一定要朴素, 让人一看你就是一个十分纯洁的学生妹。马上去一家店铺打个工当个营业员, 重新做个身份证, 你也不叫胡艳, 懂吗?”

高丽带着一男人路过胡艳当营业员的店铺, 向那男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好姐妹秋萍, 看咱妹子多漂亮多纯洁。”男人把眼睛盯盯地看着胡艳, 然后自我介绍说:”刘江, 化装品批发商, 晚上下班后赏个脸一起吃个饭, 我请客。”胡艳笑了笑说:”行, 下班后联系。”

酒席桌上, 男人一个劲地献殷情, 这是高丽事先巧妙安排策划好的。刘江说:”秋萍, 做我的女朋友吧, 很喜欢你!”秋萍说:”不行, 我一个打工妹怎能高攀一个大老板呢!再说, 我也要努力成为一个小老板, 我现在干的这行生意很好, 一天能赚不少钱, 现在我对这个生意很了解, 等我有钱了, 也就五几万, 开个小门面, 那时再答应你。”那男人想了想说:”有志气。但什么时候才能筹上钱呢?”胡艳说:”不知道, 也许三五年以后, 如果你能支持我, 马上就可以开业。”刘江想了想说:”五万元不是小数啊, 我提个条件, 如果你答应我就借给你。”胡艳说:”什么条件说说看。” “第一你现在就做我的女朋友, 第二必须写借条, 两年还期, 付上身份证复印件。”胡艳笑道:”为了尽快做老板只好这样了。”胡艳边说边拿出身份证递给刘江看。刘江对着服务员唤道:”服务员小姐, 请帮我们拿一下纸笔。”

借条写好了, 付上了身份证复印件。拿到现金支票, 两个女人轮流敬男人的酒, 男人高兴, 醉了。

事后, 胡艳分得了三万元, 两个女人同时失终了。这是胡艳上道后淘到的第一桶金。 第二次得手是在福建, 高丽带着胡艳去相亲, 是在网上结识談妥的。 高丽成了她的亲姐姐。 几天时间双方就达成了协议, 拿到彩礼就拜堂成亲。 当晚, 新郎陪客人喝多了酒, 又被高丽強行灌了两杯酩酊大醉。 夜半时分, 两个女人趁着夜色, 带着八万元彩礼逃走了。

胡艳分得了四万元, 她又淘到了第二桶金。在以后的时间里, 她走南闯北, 浙江安徽, 河南广西, 与多人合作, 屡屡得手。这些往事, 这些受骗上当的人, 一桩桩一个个地浮现在眼前。这些人都是善良人啊!有很多家是省吃俭用筹了半辈子的钱, 有些是借了高利贷。最后人财两空, 家道败落。凄惨啊!

胡艳想, 这次被人贩子卖到这边远贫穷山区, 身陷囹圄难以自拔, 以许就是上天给她的报应吧!她恨透了人贩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使她做人不得做鬼不成。然而, 她转念一想, 自已又是一个什么东西呢?做了那么多惨无人道的坏事, 害了那么多家庭, 那么多人受害。这婚姻骗子和人贩子又有什么两样呢?都是豺狼与虎豹的关系。她恨自已了, 后悔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 真是死有余辜啊!她的泪水又滚了出来, 一股一股地停留在脸上, 她不想用手抹去, 想让更多的泪水洗刷她丑恶的心灵。这次被人贩子卖了, 如果人贩子果真是她的同伙, 那么今天悲痛欲绝的人就是楞头和他娘了。他们娘俩今后又会怎样活下去呢?此时此刻, 她的良心发现, 楞头和他娘对她做出的一切并不过份, 她不怪他们, 不怪村里的村民们, 她是罪有应得。

胡艳想, 她应该活下去, 还要继续寻找机会逃出去, 她要把那些同伴供出来, 特别是卖她的那个人。她要加倍地偿还楞头他们失去的损失。

胡艳的伤慢慢地好起来, 精神状况也比以前好多了, 她开始不对抗了, 也慢慢地学着做点家务, 还答应跟着一道下地, 她想和他们缓和一下关系, 一是想取得他们的信任, 让他们对她看管不严。二是感到他们也是受害者, 沒必要对抗下去。

慢慢地, 楞头和他娘对她看管松了许多, 她可以在村子里走一走, 可以串串门了。

一天, 村里常来收猪牛的男人又来了, 胡艳对他笑了笑问道:”大哥, 听口音不太象本地人吧?” “应该也算是本地人, 离这里才几十里地呢。”那男人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也跟着笑了笑。收猪的男人走远了, 胡艳还一直呆呆地望着, 那男人也不时地回头张望。

过不了几天, 收猪牛的男人又来了, 胡艳站在路边迎着笑道:”大哥, 怎么每次出门都一个人, 怎么不把嫂子也带出来走走?” “哎!一个收猪牛的娶得了什么老婆, 谁会愿意嫁我们这样的人。”胡艳听了喜从心里升起, 便说:”大哥可曾知道我是被人卖到这里来的?”那男人点头说:”不但知道, 而且还清楚。” “那么大哥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男人想了想说:”怪可怜的, 这么好一个女人被毁了!”胡艳流着泪说:”大哥如果救我出去, 我这辈子就做大哥的女人。我在外面存有一大笔钱, 到时, 咱们走得远远的, 在外面过好日子。”男人警觉起来, 细声说道:”别乱说, 这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我不怕, 死过几次的人了, 大不了再死一回。”收猪牛男人说:”妹子, 我到是有心带你出去, 可想不到出去的办法呀!”胡艳细声说:”办法我早想好了, 你不是有拉猪的拖拉机吗, 你带一套男人的衣服来, 白天收好猪牛, 傍晚时分趁天快黑时大家不注意, 我打扮成男人躲在车里, 人不知鬼不觉, 咱们一趟就跑出去了。”收猪牛男人点点头, 俩人细声说了几句各自走了。

过了几天, 村里又闹腾起来, 楞头媳妇又不见了。追的追堵的堵, 就是不见人影。又过了几天, 楞头娘上吊了, 好在被人发现得早被救了。正当楞头娘母走头无路时, 村里的邮差上门了, 邮差说:”六万元汇款单, 请查收。”楞头拿着汇款单看了又看不知所措, 汇款单上明白写着他的名字, 汇款人胡艳。这突如其来的喜亊, 让楞头高兴得跳了起来。

楞头娘从悲痛中醒来, 接过汇款单翻来倒去看了又看, 手不住地抖着, 突然又大哭起来叫道:”媳妇啊我的媳妇!”


作者简介:杨天华,系贵州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小说集各一部。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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