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餐馆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三叶    阅读次数：5425    发布时间：2018-05-29

那天我在快餐店吃饭，一男的毫无食欲，一直在那里打电话。我想，他一定是在等他的女朋友吧。半晌不见人来，他又接着打。我认为，他应该很焦急。因为我也等过人。

可是，当我正准备起身离开位置时，他忽然说，“等等，你他妈的还不还钱。叫我办信用卡的时候怎么说的。” 我立刻陷入窘境，我相信无论我与他有没有关系，认不认识，我都被吓到了。我不确定他是在叫我，我男子气概忽的上来，"你在说谁？”

此时来店里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纷纷把眼睛朝我这边看着。我想，我应该不出声，这下可中圈套了。那男的见人们朝我这边看，就更加确定吃定我了。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直接就坐在我的对面。“借钱的都是大爷，各位朋友看看，以后都不敢借钱给你们了。我拿我的名字担保，还不是怕你们还不起时给你们还利息吗？都说打工人实在，我上次不是听说你女朋友怀孕急需用钱办婚事，我会给担保。本来是给你开五万的额度，你却说要买四金，看我能不能给你多开一点额度，我说那就八万封顶，等以后你还了再给你涨到十万。如今你却装作不认识我了。你问在坐的朋友，他们认不认识我。” 我说，我不知道。

突然从人群中走出三个人来，一个说，“他不就是那个xx厂的打包员范成贵吗？他跟我妹在一个车间。”我本来想说，你他妈怎么知道我名字和工作地点，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个又说，“那天他还和我去国际电影城看电影呢，星期二。”我想，我又不是同性恋，会和你去看电影？你他妈别乱说，你不就是他买的托吗？但是又想，他怎么知道我星期二去看过电影呢，而且是去国际影城。我感到震惊了。当我还在迷雾之中，一个又说，“老乡， 你忘了，那天就我和你一起来借钱的。”我说，“我不认识你。你们都是一伙的。”谁知他竟说出了我的家庭地址和我父母的名字。他最后还补充道，“你七岁那年在幼儿园的讲台上拉了泡屎，对不对？中学时，你本来想继续你儿时做老师的梦想，但最后却因为喜欢王力宏而改变了方向，你决定做明星。高中毕业后你打算成为作曲家和文学家。大学你碌碌无为，没有完成学业，在实习期间连续面试八家公司都宣告失败。最后你决定先打工，并从此隔断与学校的往来。”我吃惊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们是你的朋友啊！我们能证明你确实在这里借过钱，而且是为了和你怀孕的老婆结婚。”

我不相信，于是又走进人群问了那些人，谁知道他们都知道我的名字。他们说，“范成贵，烂穷鬼，拿个锅儿换铁锤，铁锤凿破邻家壁，偷人金银睡人妻。拐卖儿童最善行。”我多想逃，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他们都知道我的过去。但我现在决定做个好人，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偷人钱财，我已经很少睡别人的妻子了。可他们不信。我告诉他们，我真地没有借钱，也没有结婚，所以更不会有怀孕的女人。可他们说，你有，明天我们就让你妻子来这里。我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去喊来，要有，这钱我就当是我借的。不过不可以弄虚作假，首先必须有结婚证，必须得到政府认可。“好的”，他说，“不过到时还得大家伙帮忙证实他今天说过的话，因为我怕他耍赖皮。你们知道范成贵耍赖皮可是刷出名了的。”大家都赞成这个骗子的话。他们夸赞他的美德，女人说，“多亏有了他，我才能衣食无忧。”男人说，“虽然负债累累，但心甘情愿为债所负。欠他的钱：高兴。”我不知道他们高兴什么，所以我感觉到虚无缥缈。我觉得他们不是真正的人。但是他们有这么多。我也觉得那个骗子的骗术高明，因为当他压榨了他们的钱财，他们依然觉得他是在造福百姓。有人扬言他改变了世界。每一个人都纷纷模仿他，模仿他的性格，他的缺陷。唯独不能模仿的，就是赚钱。这一点他们永远学不会。他一直在传授经验，学生们却屡战屡败。好不容易出头几个人物，又开始学他的脾气，他的缺陷，把自己的成功归于他们的影响。如此不停地循环，把成功的经验通通归还给成功，即，结果至上原则。道德是成功的战利品。一切优良的传统，你都可以自己赋予自己，因为你是成功者。你可以随意编排戏剧。无聊时制造点悲剧，开心时搞点喜剧。相反，另一些人认为，成功没有公式，他们认为：除了天时地利，你还必须天资聪颖。除了脚踏实地，你还必须专研捷径。

第二天，当我来到店里时，我看见了我的妻子。她就是我梦里看见的那个女人，连名字都一模一样，林塞尔，28岁，有一座花园和一套洋房，已婚，配偶：范成贵。结婚日期和地点：x年x月，于心湖酒店。我被这一幕给吓傻了。我想呐喊，但却喊不出声音。我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成了一个哑巴？当我想说，这不可能时，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我要逃走，脚却不能挪动。我到底怎么了。我仿佛死去了，灵魂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在这里，我不能说我想说的话，也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我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我此时多么希望林塞尔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现在是在做梦。可她却连同餐馆里的人一同来指责我。她说，“范成贵，你怎么连我也不认，你不认我好歹得认你自己的儿子吧！”我在心里说，“我什么时候有个儿子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和你见面。”“你是不是认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意志想什么我都知道。”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一个聋子，在这个世界是用心灵说话的，而耳朵肯定涨在其他什么位置，不能用我那个世界的耳朵来倾听。又或许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一种新的诞生，我的耳朵和嘴巴没有发育好。只是心灵和大脑却格外发达。我不想争辩了，我决定违者良心承认说，我借了你的钱。反正我说了他也听不到。只是林塞尔，她却能听到。她会支持哪一个呢?也许说他们喜欢的话，这个魔咒就完全消失了。我认为这就是一个魔咒，需要配合魔咒里的人，才能化解。因此我大声地说，“是我借了你的钱，是我借的，是我借的。我承认，他们说得都对，刚才是我耍赖。但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们现在又听不到。”“请录下这段话作为呈堂证供，”他继续说，“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来为自己辩解：你是不是清白的。”什么，他听得到我说话，这不可能，不可能啊。可他明明那么说。要录下我的话。我想，我是真地能说话了，魔咒破除了。可当我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破除魔咒，我刚刚不能说话，现在可以了，我要重新为自己辩白”时，我喉咙沙哑了，脸上却抽搐成一种忏悔的样子。餐馆里的人感动了，他们说，“范成贵，你能忏悔我们很高兴，我们愿意重新接纳你。”他们都伸出欢迎的手，可我却不想走过去。我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却永远不会屈服。我对我的意志说。然而我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我现在后悔自己说出那句违心的话了，我以为自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原来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人们听不到我想说的话，他们的耳朵还需要练习。我的嘴巴在这里是封闭的，尚不能说出他们理解的公正。我的意志左右摇摆，像一棵芦苇，准备随时靠岸。

即使把所有的魔咒都破除，我依然是一个哑巴。

【编辑：东乡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