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信息来源：    作者：彦云    阅读次数：7203    发布时间：2013-08-29

前 言

人生是一本厚重的书，朝九晚五的我们每天步履匆匆，少有人驻足都市里的特殊群体，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他们或朝路人大喊大叫，或默默自语暗自傻笑，或一声不吭蜷缩在角落……看着他们，读着他们，他们因或大或小的事让身心不堪一击患上精神分裂症，他们是有故事的。如果有天看不到他们，自己居然产生了负罪感，为什么不写写他们呢？如果能因自己的小文让更多的爱心人士予以援助这个特殊群体，那不是一件积善行德的事么，尽管他们对这社会充耳不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们依然是我们的同胞。

看着读着人生这本大书中的小小过客，谨以小说《丫丫，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感喟人生，愿在人世间显得微不足道的他们能得到更多的关爱，早日走出精神疾患！

在老家过完春节回到省城，没看见你的身影，我找遍小区的角角落落，还是找不到。夜深人静，我听见自己的胸腔发出的吼声：丫丫，你在哪儿？你知道我在找你吗？我叫着你的小名，我知道，这分明是徒劳的，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倍的去冬，若没有奇迹发生，你的生命或许已枯萎在冰冷的世界里。 

那一年，我从外省打工回到省城，联系进入一家私企。曾为军人的身份，我先做了保安，因为笔杆子还行，口才也有两下子，不到一年，就被提升为经理助理。二十七八岁还孑然一身，我渴望有一个家，同事介绍的我不满意，于是我毅然走进婚介。

这一天，婚介所将你介绍给我，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见你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是有点受不了。远远地，在路边的公共电话亭边，随着微风吹起的长发，还飘动起一只空空的袖管，晚霞将你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你就站在那左顾右盼。这是一幅写意油画，如果我是画家，定将这幅画作珍藏，可我不是画家，我只想找寻生命的另一半。见此光景，我有些想逃离但已不可能，街上行人很少，寻人等人的目光将彼此连在一块。

你供职于一家事业单位，和我同岁，相貌一般，还有残缺的体躯，再加上平时工作忙忙碌碌，你一直徘徊在婚姻的大门外。你找了很久很久，许是想找个避风港湾的心愿太强烈，遇到我，你以为是幸运女神眷顾了你，在温溪河湾的小亭里，你温软地倒在了我怀里。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们全靠科机联系。更多时候，是你在科我。我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你的初恋。说实话，我是抱着打发孤寂的日子和你在一块，过一天算一天吧。我不敢想，如果跟你结婚会是什么样？我健健康康一个军人，在外多年，怎么就混到这般田地，带你面见我的家乡父老？我定会被人耻笑的。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劝你去找个结婚对象时，你目光定定地说就找我。有时你也取笑我长得不帅，只是欣赏我有一双纤细灵巧的手：能书写隽秀的文字与漂亮的文章，还会一手针线活。

有些厌倦在外漂泊的日子，我做出一个决定，回家乡发展。那天晚上，象往常一样，和你边饮刺梨酒边聊我当兵的经历，你不时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用右手托着腮帮安静地一遍遍听不厌倦，我讲述的兴头更高了。不知怎地，当时你喝得有点多，竟然喝醉了。这也很好，不用当面告诉你我将离去，以免你难受，我悄悄走了。

高中毕业意气风发出去当兵，接着闯世界，现今回来一切得从头开始。我到家乡的县城出租车公司推销自己，当上了一名出租车驾驶员。不载客的间或，也会想起你来。我尽量让自己不再想你，我要重新开始新生活。

有一天，你居然从天而降来到我身边。既然已经选择离开，那我得义无反顾。我绝情地辱骂你，从未受此羞辱的你含泪跑开了。休息的时候，我用文字记录人生，用书本扫却寂寞。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总会垂青有准备的人。政府公开招考公务员，经过严格的选拔，并无什么人脉关系也无高学历的我从众多的小青年中脱颖而出。这时，年轻漂亮的梅走进我的生活，梅成了我的妻，宝贝儿子的出生让我感到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我要让妻儿过上更好的生活。

工作中处理事务果敢坚决雷厉风行，闲时一篇篇文章见诸报端，周围的人无不赞赏我的才识，不久我被借调到省城一家单位从事文字工作，妻子儿子也跟着我一同来到省城。

生活工作重新进入一个轨道，我玩文字游戏如鱼得水，可少了欣赏对象内心颇不是滋味。赋闲在家的妻子爱上了麻将，常常打扮一番就出门泡在小区的麻将室，对我的文字根本不屑一顾，没有钱时只管朝我伸手要。夜深人静，我想起了清新朴素，懂我欣赏我的丫丫。记得与你在一起的那些岁月，我的写作愿望被你激发出来，从此，喜欢上写作，你也常常成为第一个读我作品的人。而受我的影响，你也爱上写作，偶尔也在报刊上发表文章。丫丫，你还好么？

“爸爸，快看，那里有一个脏人！”一天，从幼儿园接儿子到了我们居住的小区，儿子还想玩不回家，陪他转悠的时候，他象发现什么奇迹似的大声向我惊呼，并用手指着不远处。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疯子从垃圾桶里捡起了什么塞进嘴里。我教育儿子说“这是个精神病人，不是脏人，因为精神错乱，找不到家，肚子饿又没吃的，就只能捡垃圾吃，看她多可怜！”为了培养孩子的爱心，给他树立一个榜样，我特到附近的面馆端来一碗面条，走到疯子面前，四目一对，我立刻惊呆了，这不是我日思夜想的丫丫么？我张大着嘴巴，瞬间由惊呆转为尴尬，你认出我怎么办？周围的人会怎么说？刚才儿子叫我看时，我怎么就没留意你没左臂呢，不过世界之大，缺左臂的也不光只有你吧，天知道你怎么就成了疯子？我对自己又有些懊恼。所幸你一双呆滞的目光根本认不出我是谁，黑黢黢的右手一把就抢走我手里的面条。哦，你是太饿了，可能一时想不起来，毕竟时间已过十年。为防你认出，我带着儿子逃也似地往家赶。

深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往事历历在目。中秋节单位发的月饼，你让我带回老家孝敬喜食甜点的奶奶。下班，你做的饭菜不怎么香，但热气腾腾，在寒冷的冬季，热气温润着两颗孤寂的心，我们由是吃得惬意。用业余时间辅导的农民工孩子手脚皴裂，你买来冻疮膏……这么有爱心的人，小时因触电失去了左臂，老天怎能忍心再惩罚你？

次日到你单位找到平日与你要好的小红，心直口快的小红数落我那时不应该骂走你，看来她知道你所有的一切。她说，你嫁人后，长期郁郁寡欢，人渐渐消瘦，长时间抑郁的堆积最终导致精神病发作，世间万物记忆从此消失，几经药物治疗丝毫没作用，虽无暴力倾向，毕竟不是正常人，从此被丈夫遗弃，娘家人在外地农村也管不了，你便终日流浪在外。为防四处转悠的疯子生出事端，疯子也常被人送往人口相对不密集的乡间，往往，她们又找到回城的路。城市于她们是可亲的，垃圾桶里常能捡到食客扔弃的食物，故能苟延残喘活命。听着这一切，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丫丫，我有罪啊，我辜负了你。原以为你可以坚强，懂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别人的日子，自己一样可以前行。

一天又一天，我心如煎熬，既想见你又怕见到你。终于，我鼓起了勇气。在一栋楼房的屋檐下，我找见了你，你蜷缩着身体，赫然见你面前摆放着一件橙色毛衣，你正在衣服扣子上来回摸索着。无人之际，我凑上前。你一把抱紧了毛衣，生怕有人抢似的。我陡然想起，这件毛衣扣子快落时，我利用在部队学的技艺，根据扣子与衣服连线的松紧程度照原样为每一个扣子加固，记得你“啧啧啧”赞不绝口，说就跟专业裁缝做的一个样，我以为这不过小事一桩，时隔多年，没想你竟当成了心爱之物，你是一个轻易就能获得满足的人啊。不是说知足者常乐吗，你怎么就患抑郁以致发展成精神病呢？看你这光景，想必你搂抱的不是毛衣，而是我的气息啊！惭愧，我可爱的丫丫！借助这件毛衣，希望你能好起来！

我试探道，“丫丫，你是丫丫么？”你面无表情，“丫丫，你就是丫丫！”我开始鼓励，由衷希望你恢复清醒，“我是小山啊，这毛衣扣子就是我缝的！”你“嘿嘿嘿”地傻笑起来，“我知道，你是顺着我的气味找来的，不然你怎么来到这里？”这还真是个谜，你所在单位离我的住处相距也有头十公里，且十年来不曾联系，你怎么就知道我在这呢？你自言自语着叫人听不懂，或一个劲地傻笑着，看来你彻底远离了过去。

人，光生生来到世上，最终也将光溜溜地离开，不会带走一点什么，平平凡凡健健康康活着才是真。人生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不再弃你而去！

“爸爸，我不说她是脏人了，她好可怜啊。”再次见你时，儿子指着你对我说。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你的可怜是我一手造成的啊，如果你从来就没遇到过我，就不会有今天的样子，我是一个给你带来灾难的人。

寒风刮进你单薄的衣服，你瑟缩着打了个冷凚，我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到你身上，你勾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瞟了我一眼，“嘿嘿嘿”又傻笑起来。“你快对人家好心人说声谢谢”打扫街道卫生的老阿姨用扫帚杵你一下，“别，别伤害她，我家里衣服多，”我赶紧制止老阿姨后快步离开。

家乡距省城不远，快过春节，我就要与妻儿一道回家乡了。气候逐渐寒凉，你挺直的背脊有些弯曲，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呢？我在时给你点吃的穿的，不在时你怎么办？我隐隐有些替你担心。 

都说长期接触不卫生食品，身体容易适应细菌，对病毒的抵抗力强。曾在老家看到过一个中年疯子，在路上乱捡乱吃，多年过去，头发胡子白了，看起来精神还很矍烁，听说他最爱走路，乡人到十公里之外的集市赶街常见其身影。你的生命怎么就这样脆弱，不到四十，连一个年老的疯子都不如？生命的最后一息你是怎样度过的，小区里爱朝你狂叫的野狗不会伤害你吧？你怎么就不等我回来呢？几个月过去，还是看不到你一点影子，我只有往最坏的方面想。

“丫丫，可找到你了，咦，脸庞的黑污、头发的乱蓬蓬、空空的袖管怎么不见了？你的脸好白呵，头发也很长很直，怎么有两只手？”惊异间，我伸手去拉，怎么也够不着，“咕咚”一声，我掉下了床，额头好疼，你将我拉上床，“哦，丫丫，终于找到你了”，我紧紧抱住你，“啪啪”脸怎么火辣辣地痛？“你别打我，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醒醒，你醒醒！丫丫？谁是丫丫？？”耳边好象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喊，我使劲睁开眼，只见妻子在眼前，原来做了一场梦。

我不敢告知妻子你的一切，在她心目中，我是完美的男人。在你身上，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猥琐不敢担当，甚至连再向别人打听你下落的勇气都没有。我相信你的肉身没了，但你的灵魂还驻在我心里，夜深人静，针扎一般，无论饱受怎样的折磨，我都不怨你，永远永远……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