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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童年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蒙学苼    阅读次数:6817    发布时间:2014-12-07

我曾跟我妈说,等我长大了,我不结婚,我要永远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院子里,母亲盘理她流苏般飘柔的长发,听了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双眸发亮,精神极了,侧脸像个大姑娘似的微微发红,估计她想到了什么吧。她取笑我说,小屁孩子家的,长大了哪能永远在父母的庇护下呢。

我当时很坚决很乖张的蹬着双脚反对她,我就是嘛,难道长大了,妈妈要把我赶出家吗。我不,我抱着木门,霸道地声称,看你们怎么赶走我。母亲只是抱着她刚打好的毛衣温柔地摇头,笑说,想要钥匙去找你爸。

记忆中,我买书包、买铅笔、文具盒等等什么事情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必须要得到父亲的同意。小时的我,我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把父亲当作神一样供着——直到有一次我从爷爷与别人的交谈里知道,原来父亲曾是教母亲画画的“师傅”。

我只知道妈妈是父亲的“学生”啊。我骄傲极了,兴冲冲地在心里磨叽,那我就是雕刻家爸爸和妈妈的乖女儿,我要长大,我要长大!

我无理取闹地跑到父亲堆满木雕的书房禁地,站在他高大清瘦的身影后很久很久,母亲在门外催促着我。我顽皮地吐吐舌头一下跨进了门槛。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大声地跟父亲提出我快十岁了,我需要一把开家里大门的钥匙。听完我飞速且略带颤抖的语音,我心虚地睁大了眼睛,看见父亲欣长的背影呆了一小下,保持沉默大约一分钟,转过身的时候,修长的手指随意而优雅地握着一把雕刻用的“小飞刀”,端详着我绞着手指局促的模样云淡风轻,却又深沉得穿透我内心深处的一切感知,我仿佛成了父亲刚雕刻好的艺术品,脸红得像一个小苹果。

“拿去吧,别弄丢了。”父亲从腰际解下一大串钥匙,手指扒拉一下,叮叮嗦嗦的声音像是在弹钢琴,一个白色晶晶亮亮的弱弱的钥匙被父亲找出来了,他英俊的眉毛下浮现一抹促狭的微笑,示意我伸出手。我神圣地捧着摊在手心的对父亲锁链依依不舍的钥匙小精灵,像是捧着一个从水里捞出来的星星一样小跑回我的小房间,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放进文具盒里关好,蹦跳的鲜活的心好久好久喘不过气来。那是我第一次向父亲“索要”东西。惊喜的结果好比是经历了一次大冒险然后安然回归一样。

当我跳出房间,母亲站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望着书房里的父亲呢。

知玉,毛衣打好了,你出来试试合不合身。母亲温和的声音恭敬贤淑。

你进来吧。父亲温润的嗓音传出。

我们家就像童话里王子公主的结局那样的温馨,我就是王子公主的宝贝孩子。

放学路上,南巷子的南苼哥哥(代名)带着我翻过农家的玉米地,跑到田野里,我们挑选了飞满白色小蝴蝶的没人管理的田地,脱下小布鞋子,挽起沾满泥巴的裤管,拔了很多开着小碎花的透骨草,兴致洋洋地让奶奶编了一个吉祥结子套上钥匙。

南苼郑重地帮我挂在胸前,拍拍我的肩膀,露出雪白牙齿偷偷笑了,表情像是在安慰一只未成年的小狗,说我小孩子当家了,以后得和小丢她们一起上山挑水了哦。我努力瞪大眼睛瞪了他一眼。之后,每天上学放学背着小书包故意在爸爸妈妈面前蹦来跳去,好像那沉甸甸的钥匙叮叮当当的一连串响声代表了我在这个家的地位一样。

这件小事的改变是,我八岁的时候,在妈妈和父亲双双同意下,我终于和小伙伴们上山挑水了。

我第一次挑水的“扁担”是爷爷亲自为我挑选的小竹竿,大概只有外公带着大扳指的拇指那么粗,左边挑一个一个爷爷家柴火上煮鸡蛋用的大水壶,右边挂一个一个母亲装着米酒或者是酸菜汤下地里的大胶瓶。一切准备好了,在我得到爷爷的允许准备抽几根稻谷草(农家的稻谷草可是用处可是很多呢)自己搓绳子的那当儿,南苼早就解下他爸爸常年不在家留下的鞋带子帮我系上去了——虽然后来他们爸爸回家看见扁担上鞋带把他骂了一顿,南苼却还是什么事情都会帮着我让着我的好哥哥。

我们家不缺水,因为父亲大清早的起的很早出去挑水,一直坚持到他出车祸半条腿残废以后,花果园这地方家家户户开始挖了自来水管道,父亲才终于松了口气。

至今为止,父亲依然像小时候那样,每当我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说,如果奶奶家停水了,我只要放学有时间,都叫我先挑给奶奶,晃晃悠悠的两担冒沙井水经我走过一连串童年的脚印最后哗啦啦倒进奶奶家清末留下的大鱼缸里,奶奶拄着木拐杖笑眯眯的画面啊,是那样的慈爱幸福。爷爷去世了,奶奶是很孤单的,这种孤单,连比我小三岁的邻家妹妹莫耳丢(代名)都懂得。所以我父亲和她爸妈商量着让我与小丢换着陪奶奶睡觉。

父亲美其名曰是教我上报四重恩,尊老爱幼安其福。小丢的爸妈嘴上答应了,却不让小丢在奶奶家吃饭,小丢说,他爸妈就是那样的人,怕我爷爷奶奶让小丢做事情呢。

不过,我们当然很愿意帮爷爷奶奶做事,因为我们又可以从奶奶那里听到很多远古的故事。所以每天黄昏来临,我总是在学校早早的做完作业,回家以后端着小脸盆准备洗脚水,边吃晚饭边等小丢,两个人玩跳房子一起等天黑。

对于我的小动作,正在捡红豆去蜗牛小镇上卖了买小猪喂养的母亲不置可否,总是装作没看见。也许作为过来人的她,大概猜到我的小小心思,我想留在黔西南南巷子这个叫做花果园的地方,想和左邻右舍的玩伴小丢、庞大海、南苼他们在一起玩滑板躲猫猫吧。

乡下人家,青青小院里,爷爷移嫁多年的夹竹桃的花瓣儿已经凋落了,第二年秋天,该是它结果的时候吧!

爷爷在世的时候,每每带我们上山砍柴,总是给我小伙伴讲的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说为什么夹竹桃通常总是开着粉红与雪白两种花色呢,因为她们前生是一棵枝桠上的姐妹花。酷爱花香的情人夺走了她们两姐妹的爱情,为了报复自私的情人,她们日渐思念成病的血无法全部染红全部花瓣。只有一半的花是粉红的,那是象征着复仇的花。走在美丽的花海里,没有人会想到这花巨毒呢。 面对夹竹桃,我们只要欣赏就好啦,却千万别动手哦。因为两姐妹坚信酷爱花香的情人白头的时候,他总有一天会厌倦其他的花香怀恋最初的青涩的初恋再回到她们身边,到那时,她们就会散尽全身的毒永远的把他留在身边,然后把他困在花海里,永远走不出来。

为什么不把他的情人杀死呢,她多么该死啊。我握着着拳头愤愤问。

爷爷,什么是情人呢。小丢傻傻的问。

笨蛋,就是老婆呗。我扒着脚下烤洋芋的炭火说。

南苼哥哥在一边只是默默地捡野蘑菇,腰上别着一把割藤蔓的小弯刀——是爷爷在磨石上磨得白白亮亮的那一把。他听故事从来不会问爷爷为什么,后来问他为什么不问,他笑呵呵说,青稚啊,你们把我要问的都问完了,我还问什么呢,说着把一个个刚从田边荆棘地里摘来的刺梨刮了小刺放在爷爷编的小竹筐内,我们一起坐在满是透骨草的田埂上,把篮子吊到冒沙井中掏洗干净了大家分着吃。

那冒沙井中冰凉清甜的水啊,弯弯流向不知名的小溪,和着南苼哥哥和小丢妹妹弯弯如镰刀的微笑,庞大海放牛回家满头弯弯的汗水,还有爷爷奶奶弯弯如月亮的背脊和拐杖,组合成我最怀念的弯弯的童年。可是现在身处大城市买不到了珍贵记忆。

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离开我呢。想着想着我趴在桌上里哭了,梦里,我要变成了爱拧坏蛋耳朵的动漫小巫女,拧着他们的脖子找他们算账。

小丢妹妹,我不欺负你了好不好?

南苼哥哥,我们一起去金山湾捉“葱关关”(蜻蜓的别称)好不好?

爷爷呢,您说过会带我去杞柳之乡教我编寿桃篮子的呢,您可真是说话不算话的老顽童啊!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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