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过年那些事（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方卿    阅读次数：9933    发布时间：2015-02-10

一

农村地区，有过小年和大年的习惯。

小年，即农历腊月二十三日(或二十四)。农村，进入腊月，农事基本结束了。那么，这一年怎么样呢？习俗上每户都要送灶王爷上天，向玉皇大帝报告这一家在过去一年的表现。为了让灶王爷说好话，要供奉糖瓜，送行时（火化灶王爷画像）还要用糖糊在他嘴上，让他上天言好事；到除夕再把灶王爷迎回来，就是请(买)一张新的灶王画(画上有灶王爷和他的太太灶王奶)供在厨房墙壁上。画的两侧通常贴一副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为：“一家之主”。

大年，即从腊月最末一天开始，一般认为到正月十五日元宵节为止，亦有未出正月就是年的说法。

相传，中国古时候有一种怪兽叫“夕”，头长触角，凶猛异常。在每年的腊月末尾那天，“夕”就会出来吞食牲畜和伤害人命，所以每年人们在这一天都要扶老携幼逃往深山，躲避“夕”兽的伤害，直至过了正月十五“夕”兽才会离去，人们也才能回到村寨。

话说这年大年三十，一个叫桃花村的人们正在上山避难。这时，村外来了个胖嘟嘟的孩子，浓眉大眼，漂亮可人；小孩说自己叫年，是来帮大家驱逐“夕”兽的，大家不相信他，依然进山躲避“夕”兽去了。

半夜时分，“夕”兽闯进村，朝村东头老婆婆家扑过去。它发现老婆婆家门贴大红纸，屋内烛火通明。突然，院内传来“砰砰啪啪”的爆炸声。“夕”兽浑身颤抖，不敢往前凑了。原来，什么东西都有他的“软肋”，“夕”兽的“软肋”就是怕红色、火光和爆炸声。这时，婆婆家中门大开，只见院内一小孩身披红袍在哈哈大笑。“夕”兽大惊失色，狼狈逃蹿，再也不敢出来作乱了。

第二天，桃花村外出避难的人们悄悄回来窥视，见村里安然无恙。人们恍然大悟，想起那小孩“年”的事来。大家赶紧进村找“年”。乡亲们在老婆婆家找到“年”。只见“年”把老婆婆家门上贴红纸，院里烧一堆活竹子，屋内点两根红蜡烛。“年”教会了人们驱逐“夕”兽的办法。为庆贺“年”的来临，人们纷纷换新衣戴新帽，到亲友家道喜问好，互相传授除“夕”的方法。从此，每年大年三十，人们家家贴上红对联和“年”的画像，户户烛火通明，燃放爆竹，守更待岁；从初一尽情玩耍到正月十五。这风俗越传越广，逐渐成了中国民间最隆重的传统节日——过年。

二

中国广大农村，都有杀猪过年的习俗。

笔者曾经查阅相关资料，始终没有找到关于“杀猪过年”的具体历史渊源和相关传说，因此最直接的原因应该就是为恭迎新年的到来和欢庆新春增加美食。但是，久而久之，人们对年猪的饲养和宰杀逐渐形成一种独特的民间文化。

饲养年猪，人们一向都很挑剔，一定要选择四肢健壮、毛色纯正的来饲养，并且在饲养的过程中一定要煮“水猪食”来饲喂。这样饲养的年猪肉质鲜美，滑嫩。饲养的种年猪一定要在宰杀上一茬年猪前进圈，谓之“接槽猪”。“接槽猪”进圈之后，便开始杀年猪。

杀年猪前，找来一本历书，在立春节前，把一家人的生肖避开，把“猪场天”和红沙日避开，才可以杀年猪。

每个寨子都有专门的杀猪匠。杀年猪前，主人家把选好的日子告诉杀猪匠，杀猪匠就逐户安排杀猪时间。

是日，主人家都请了6-7人来帮忙。一口大铁锅烧好水，案桌血盆等必备工具就位，就专等杀猪匠的到来。

杀猪匠来了，主人家即刻递上一根绳子；帮忙的尾随杀猪匠进到猪圈。杀猪匠用绳子固定年猪嘴唇和头部，出圈便拉，帮忙的在后面推的推，掀的掀，跟随着年猪的嚎叫声来到案桌前。杀猪匠吩咐所有人抓稳该抓的部位，呐一声喊：“起！”，年猪便被抬上案桌。这时，有人抬来血盆，杀猪匠从盆里拿起杀猪刀，左脚抵紧猪的脖项，为防止年猪“抱刀”，对准猪的前脚就是一刀背，猪脚立即卷缩，说时迟那时快，杀猪匠刀剑对准“宰口”，平稳地捅进“血仓”。随着扯出来的尖刀，鲜血喷涌而出，“汩汩”流进血盆。杀年猪讲究一刀毙命，且不能串夹和穿心，否则，主人家心里会不高兴。接下来是刮毛和清洗。

年猪清洗干净，便是按顺序解剖了。“下了一头下二头，背上一刀看猪油，仰面朝天开肚俯，心肝连胆拴一拢，砍开胸骨与肋骨，抱出肠肚再剥油，下了四脚和尾巴，剔除排骨再分肉，分开猪肚理小肠，剥离脚油大肠通，饱倒饿倒肠休扭，杀猪饭香莫停留！”这一顺序，一点都不能错乱。杀年猪最忌讳把大肠弄断，因为一根完整的大肠，象征一年到头顺顺利利。如果杀猪匠把大肠弄断了，主人家心情就很纠结，杀猪的谢礼（猪肉）就会从5斤减到3斤。

杀年猪结束，主人家就会邀请至亲好友，寨邻老幼来吃杀猪饭，少的人家两三桌，多的人家七八桌；基本也是一种礼尚往来。所以，很多地方一进腊月二十两边便天天忙着吃杀猪饭，直至新年来临方才告罄。

对于年猪肉的食用，一般的农家是这样安排的：猪头猪脚（一只）猪尾巴，用来年三十那天供奉“年”神和祖宗，辅以其它菜肴，一般可以吃到正月十五日。排骨砍成小块腌制做成“腊骨馨”，用于正二月汇同油渣煮“搭耳粑”。肚子和小肠装上瘦肉，“肚子包”用于过“七月半”节气，“香肠”用于平时招待贵客。前夹肉和猪血、大肠等用于“杀猪饭”请客。“槽血”（胸腔积血）用于捏“血豆腐”，“血豆腐”平时与腊肉配搭食用。有些还腌制火腿；除少量肥肉制成油后，其他成块的“三线肉”基本腌制腊肉，烟熏火炕挂在灶头楼枕上，食用时便割下一块......当然，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未必家家都按照这个步骤了。

三

农村过年，有两种粑粑是在年前必须做好的。第一种是“饵块粑”，又称“枕头粑”，第二种是糍粑，又称年糕。

“饵块粑”原来是黔西南地区布依族的传统节日食品。濮族是我国古代南方一个很大的族系，因与楚人在江汉流域进行的战争中失败而被迫向贵州、云南一带迁徙，在北盘江畔与百越民族融合形成“濮越”民族，即布依族。据传，濮族人战败后向贵州迁移过程中，不便生火做饭，族人用围于腰间的长布带和头上的帕子缝成圆筒状，将煮熟的米饭装入布包，背于双肩，长途跋涉于迁徙的路途中。在行军途中，米饭在夜晚睡觉时被滚压、揉挤，变成了粑粑。濮族人用小刀将其切成小块烧煮，米粑变糊起泡，极其象人的耳朵，被濮族人称之为“耳”粑。在迁徙过程中，濮族人就靠吃这种“耳”粑及野菜维持生存，从而渡过了难关。后来布依族人视其为一种吉祥食品，就用来在大年夜祭神和供奉祖先，成为一种节日食品。

还有一说：1652年，南明永历皇帝在逃亡过程中，经广西进入我省安龙。到达安龙时生下一场大病，全身发冷，进入当地一农户家休憩养病，巧逢农户家正在打“耳”粑祝寿，众人见状，提议用布将刚打好的烫热“耳”粑包住当作枕头，为其取暖御寒。烫热的“耳”粑逐渐冷却成了“枕头”状的外形，因此后来又叫“枕头粑”。因皇帝睡过，人们便认为这种粑粑象征着健康、吉祥与安康，因此多种民族效仿，有了这种习惯。

每到大年除夕之前，黔西南农村各族人民，每家每户都要用本地方独特的优质“豌米”，煮熟后趁热舂（现用机械加工）成米咨，做成枕头状。可切片、切丝后将其以蒸、煮、煎、炒、炸等方式食用，成为当地民间过年过节不可缺少的一种活动。

糍粑：相传春秋战国时期，楚国臣子伍子胥对自己的亲信说，“大王喜而忘忧，不会有好下场。我死后，如国家有难，百姓受饥，在相门（苏州八个城门之一）城下掘地三尺，便可找到充饥的食物。”伍子胥去世后不久，越国勾践乘机举兵伐吴，将吴国都城团团围住。时值年关，天寒地冻，城内民众断食，饿殍遍野。在此危难之际，人们想起了伍子胥的生前嘱咐，便暗中拆城墙挖地。人们发现，城基是用熟糯米压制成的砖石。原来，伍子胥在建城时将大批糯米蒸熟压成砖块作为城墙基石，储备了大量备荒粮。大家将糯米砖石拙起，敲碎，重新蒸煮，分而食之，度过饥荒。

后来，人们每到年底，便用糯米制成像当年“城砖”一样的糍粑，以此来祭奠伍子胥。

制作糍粑以糯米为主料，浸泡后搁蒸笼里蒸熟，再迅速放在石臼里（现在用机械加工）舂至绵软柔韧，之后趁热将糍粑因需要而异制作成各种品相和样子。有将糍粑里面包上豆沙做成“豆沙包”的（大年初二早上油炸后上坟拜年供祖宗用），有将糍粑做成圆月形状称为“团圆粑”的（新年新婚夫妇回娘家拜年用），有将糍粑通过模型印花称为印拓粑的（主要用于亲朋好友相互走往）......形式多样，因事定型。

四

在农村，杀了过年猪，打了过年粑，接下来就是“赶年场”购置其他年货了。关于“赶年场”的氛围，笔者就用今年的年场见闻来述说一下它的情形吧。

2014年最后一个年场，我们这里是赶腊月二十九日。

这天，细雨蒙蒙。各种车辆停满街口，人们见缝插针地在街上走着、看着、买着，到处是讨价还价的声音。时至中午，人们将各种沉甸甸的年货，往街口各类车辆上释放重压。大家都通过兜里臌胀的人民币，在繁华的街市上互换有无，筹备着这个即将到来的丰盛羊年。

笔者迈过农贸市场，到了卖年画和写年对的地方，来感受一下新鲜的“年文化”。“年画”已经不是单纯的娃娃画像，已经升华到各种题材和各种领域的画像了；“门神”也由原来的神荼、郁垒、秦叔宝、胡敬德，增加至十几种版本的历史上有名的武将画像，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为人们现场撰写对联的摊子也很热闹。这样的摊位一溜摆开，共有六个。照书上“依葫芦画瓢”，5元钱一联；尚或按需求撰写，则是10元钱一联。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来到一位老先生的摊钱，要老先生帮她编写3副对联，说是如果满意给20元一联。中年妇女说她叫刘英，是个党员，在党和政府的养羊项目贷款支持下，建起了一个280只波尔山羊养殖示范基地，一年来发展到500只，效益可观。在她的指导帮助下，2014年该组增加了7户养羊户，成立了一个养羊合作社，她任社长。

老先生摸摸下巴，闭目沉思一会，一联已经在他心中。只见他饱蘸浓墨，拉正红纸，片刻一联即成：听党话，跟党走，党员带头致富；过羊年，赚羊财，羊群摆尾发家。横联：不忘党恩。

中年妇女看后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不多时辰，后面两联也出来了。一联是：羊吃草，人发财，致富依靠项目好；春剪毛，秋挤奶，发家全凭政策扶。横批：养羊致富。另一联是：肥羊满山石让路；白云遍地穷除根。横批：因地制宜。

这位养羊妇女笑得合不拢嘴，把湿润的墨汁在炭火上烤干后，递给老先生60元，欢快地离去。

本人虽然觉得这3副对联尚差些平仄关系，但不得不佩服老先生一会儿功夫就用对联的形式，概括了这位养羊妇女的实际情况和喜悦心情，真是难得！

过年那些事，赶完年场就进入大年三十的忙碌场景了。那些“锅碗瓢盆交响曲”的事，以及大年夜的具体风俗，年年大概都一样，笔者就不赘述了。

这天，笔者赶完年场回到家，很累，上床睡觉做了一梦，梦到的也是三十夜温馨的年夜饭，还有满天的“火树银花”......

已然兴起的农村吆喝声

千百年来，中国农村特别是大西南的农村，由于受到山高、坡陡、谷深的地理环境制约，交通、文化、经济等方面的发展十分缓慢，改革开放，特别是西部大开发战略，近年来逐步打破了大西南条件制约的发展瓶颈，谱写了一曲快速发展新篇章！

随着党的各项惠民利民政策的逐步实施，“美丽乡村建设”的逐步完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这些变化，派生出一些新时期的新事物，改变和适应着人们的新生活！已然兴起的农村商贩吆喝声就是一例。

笔者出生在黔西南偏僻的大山腹地，对农村那些划时代的吆喝声记忆犹新。首先映入笔者脑海的要算湖南“补锅匠”和城里来的“小货郎”。“补锅匠”虽然不算做生意的行当，属于手艺范畴，但这行当性质需要吆喝，因此笔者在这里也闲扯几句。当年进入农村“刨”钱的还有四川木匠，山东棉花匠等，但这些手艺人一般不吆喝，笔者也就忽略不计了。

“补——锅！补锅！......”

听到“补锅匠”进村，人们就会从灶台取下几乎是补了又补的铁锅和找来其它尚可能修补的生活用具，之后对着“补锅匠”走来的方向喊：“补锅匠，有补呢！”

“补锅匠”来到雇主家，歇了担，搬出家伙什安好炉灶，之后操着湖南口音对雇主说：“麻烦给我找几块煤炭来，我到寨子里吆喝一遍，回来就开始补锅！”

“您去！您去！煤炭我给你备好！”雇主一般都很热情。

“补锅匠”提着一个烂盆之类，边敲打边到寨里吆喝。人们也就纷纷找出该补的用具，提到“补锅匠”的摊子边。

“补锅匠”风箱一响，炉火便燃烧起来。他把白善泥做成的泥杯放进炉内，然后将铧口铁敲碎放进里面，一会儿铁水就融化了。“补锅匠”将锅放在铁三角的支架上，左手拿一圆形厚布片，布片山堆上细灰，拇指在灰上按一小窝；右手执铁钳，钳着一只泥勺，泥勺伸进泥杯，扒出废渣，舀起一勺红得发白的铁水，放进左手灰窝中，之后熟练地对准铁锅的豁口除，按上去；右手放下铁钳，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烂布裹成的布筒，对准铁水压上去，青烟一冒，铁水便平整地补在锅上了。如此这般补完一口锅，刷子蘸上黄泥巴水，把新补的疤痕刷一遍，整道工序便完成了。

在不再“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初期时代，我们这些农村小孩基本都是光着脚丫子、露着腚或肩膀，读不起书，满山满岭割草、放牛或到烂水田中捉黄鳝，对山外的世界只能从这些“湖南补锅匠”、“四川木匠”、“山东棉花匠”等手艺人们身上感知一些了。

“补锅匠”补锅时，我们这些小孩都会好奇地蹲在补锅匠的摊子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为村里人补着那些残破的生活！

“针头——线脑——红扎根哩！针头——线脑——红扎根哩！”那些年月，经常亦会听到城里来的“小货郎”到村里来吆喝。

“小货郎”的到来，最喜欢的要算村里的年轻媳妇和姑娘，她们可以从“小货郎”那里购买到（或用头发、猪毛换取）平时生活所需的针头线脑等物；我们小孩子也喜欢，因为也可以用猪毛换取泥巴烧制的小玩具；男人们也可以买到泥巴做成的“猴子”烟斗！“小货郎”们虽然只销售（或换取）一些极简单平常的物件，但当时的人们亦满足了！因为大家的生活本来就极其简单！那就是一个简单的时代！

“补锅匠”、“小货郎”在村里的吆喝声，自从2000年之后在大西南农村地区就绝迹了。也难怪，全国经济逐步发展了，这些商业群体在城了找到了商机，逐步形成了各行各业的商业集团，谁还愿意跋山涉水到农村来做那些小买卖呢？

西部大开发的烽火，燃遍了大西南，烧遍了我的家乡。

记得从2009年开始，至今才短短六年，“晴兴高速”在我村境内穿村而过；“一事一议工程”贯穿了我村十六个组的村组公路，人饮工程使村民家家用上了自来水，珠防工程在我村营造了近20000亩茶山，农村美化工程使我村村民房顶盖上了琉璃瓦，墙面粉成了洁净的白色，安上了太阳能路灯......一切，都有了跨世纪的变化！

围绕农村的大变化、大发展，一些有商业头脑的商人近年又开始向农村进军了。

——摩托车，将后架改装成了货架，装满了满满的两筐东西，行走在村寨之间的水泥路上，一路撒满了喇叭吆喝声：“馒头——包子！馒头——包子！”......

——面包车，卸掉了里面的座椅，装满了一筐筐时兴水果，喇叭的重复吆喝声是：“时兴水果，又大又甜，快来买啰！......”

小货车，将车厢改装成了货架，货架上尽是新鲜蔬菜和肉类食品，彷佛一个被压缩了的“小农贸市场”。这个“小农贸市场”，一定会准时准点早、中、晚行驶在各村组的硬化路上。

......

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新鲜悦耳，彷佛一曲曲改革开放的轻音乐，一首首西部大开发的进行曲！我想：随着西部大开发机遇的不断深化，农村各取所需的日子不远了。这不？这些整天围绕农民生活的吆喝声，它就是“农村城市化”的“过门”或“前奏”！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