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记得,老家的织席声,是在2000年逝去的。这个一直在老家响了近20年的声音,溘然去世,让人心里既充满慨叹又欢欣鼓舞!
记得1981年解散了大集体,土地下放,家乡的人们才恢复了自由,可以走走亲戚串串们子搞点钱来补贴家用了。
那时人们家里可以支配的现金,大概就只有少得可怜的“余粮钱”。我家是4.5亩责任田,公粮上交折款是192元;余粮需上交340公斤,可得余粮补款200余元。那时种的是老品种,栽的行距是“运子底”(一种粮食量器,长宽约40公分)或“斗底”(也是一种粮食量器长宽约80公分),产量不高,丰收年头亦亩产只能达到300公斤。我家4.5亩责任田,最高也只能收获1300公斤;每年需上交600公斤公、余粮,家里就只剩下700公斤口粮了。那时我家有7个人口,人均口粮就只有100公斤了,显然是不够吃的,碰到减产年头,那就更惨了!192元的余粮钱,全家人的开支怎么够用;所以我的3个姐姐基本都是文盲,只有我幸运,勉强读了个小学五年级毕业!
天无绝人之路。大集体时曾一度销声匿迹的祖传织席手艺,又在老家复活了!家家户户开始请木匠做了“席架”、“席车”、“席扣”、“席梭”,上山把那些一人多高的茅草割回家来,编织成草席到乡场上去卖,以填补时代造就的贫困生活。
茅草织出来的席子,很粗糙,大多卖给药材公司搞包装,或者贫困人家用于做房屋“隔壁”,极少数人也用于床上。后来人们发现了一种柔软的草,通过水田种植,织出来的席柔软细滑,是当时理想的床上用品。人们称这种草为“席草”。于是,家乡的人们就专门撇出部分水田来种植“席草”,把编织草席做成了一个行业。“席草”织出来的席,比茅草织出来的席多卖一倍的价格;茅草席.05元一床,而席草的可卖到1元或更高一些。
老家的草席行业,虽挣不了大钱,但比起那些没有手艺的村来,还是好了许多。
对于家乡织席这一活计,笔者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每到夜幕降临,人们忙完田地里的活计回来吃过晚饭,家家户户都会在“席架”前点起煤油灯,把“席车”拉来,熟练地往“席架”上套上“席经”,抱来湿润的席草,“席架”两边一头坐一人,一人执“席扣”,一人执“席梭”。随着“哐嚓哐嚓”的织席声,茅草或席草在“席经”上往来如飞。草满“席架”,绾边扎口,然后用镰刀割去毛边,一床草席就织成了。两个人到晚上12点,可以织出来2床,也有能织出3床的。
那时的家乡,夜幕是黑沉沉的,只有此起彼伏的织席声,“哐嚓哐嚓”响彻村落;像旧舞台上伶人们的浅吟低唱,充满着欢乐也充满着无奈!尽管织席工作非常辛苦,然而,家家都在拼命编织;因为,这编织声里有全家人生存的梦想和希望!
2000年,村里得到国家“珠防工程”的“生态工程”款,号召种植连片万亩茶园。政府采用项目扶贫模式:农户开垦荒山有收入,种植茶叶有收入,管理茶园有收入......
一笔笔开发款项进入村民腰包,把大家的腰杆挺直了!于是,村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茶叶的种植、管理、加工上了;于是,那充满着欢乐与无奈的“哐嚓哐嚓”织席声,也在我们村嘎然而止了!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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