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偶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龙立霞（苗族）    阅读次数：7062    发布时间：2015-04-18

如果说我相遇过最美的春天，在繁花似锦的山野里畅游呼吸。那么，我也相遇到最美的江畔夜景，在暖春四月的某个朦胧而神秘的夜晚。

一直不太喜欢逛街，尤其是在一个生活多年太过熟识的地方。大抵是我一向喜欢安静，静如窗外那一泓清翠的清江水，如镜般静静地欣赏着这山城如花似锦的春色，并囊括其中。安静，犹如拥有魔力的音乐盒，能让人听到世间独有的天籁之音，能让人心静如止水，倾听到生命的梵音，继而对生活大彻大悟。而妻子则不同，她喜欢闹热，尤其喜欢逛街。她把逛街当成一种乐趣。

这天黄昏过后，夜色如幕布般缓缓下沉。灯光如山城的眼睛般一盏一盏点亮，明暗之间，朦胧而神秘，仿若上空远处依稀明朗的星河。我刚回到住处，来不及脱下外套，妻子就眨巴着眼乞求我陪她一同逛街吃夜宵。面对身怀六甲的她，我丝毫不敢懈怠。尽管不情愿，还是满口答应，应声而动。

出得门来，风吹云涌，夜色已变。刚才回来的时候，山城还算明亮清晰，朦胧的轮廓在夜色和灯光的交融下，依稀可见。此刻，山城的眼睛好像被蒙上了神秘的纱布，灯光变得昏黄哑亮。整座山城失去了原本的光色，变得更加朦胧而隐秘。清水江和小江交融处，两座民族风情浓郁的风雨桥的彩色灯光和清晰轮廓已不现。无数的水蒸汽从清水江江面上升腾起来，把整座山城笼罩包裹着。

“妈妈，快看，好多雾，多像电视里《西游记》的天庭！”一个稚嫩的声音让我顿悟。这似曾相识的情境，原来是深埋在我儿时记忆里的神秘“仙境”。我停步站立在清水江大桥上，开始仔细打量起周遭的这神秘的水雾环绕的夜景。十米开外，水雾渐浓，五十米开外，水雾几乎把所有的事物消融，连夜色也变得灰蒙蒙的。江畔的路灯灯光依稀可见，被雾气缠绕着，难解难分。在水雾弥漫的下方波澜翻腾的江面，一束束灯光被倒置着，被舞弄成细碎的光影。妻子静静地依偎在我身旁，含笑说多美，我点点头。

多美的意境。如果此时恰巧有一只船，又有一个肤色黝黑、缀满风霜的中年樵夫撑船自下游而上，该多添几分色彩？如果此刻水雾里突然升腾出一朵飘忽不定的筋斗云，一只着奇装异服的猴子恰巧又从中探出头来，该多添几分惊喜？如果水雾从江面中间慢慢散开，现出一条通向天穹的阶梯，该有多少人蜂拥而上？

我的思绪在放任自流，眼前的美景依旧。一束流动的灯光从雾气里喷涌而出，从江畔流过，消逝在另一头的雾气里。透过这束流动的灯光，我看到江畔杨柳依依，樱花绿里一片红。成群结队的人们在江畔堤岸边漫步缓行，一团团飘忽不定的离群失散的水雾从他们的脚下趟过，从他们的身旁流过，人影突明突暗，若有若无，偶尔听到几声爽朗的笑声。仿佛是因由流动灯束的缘故，山城里的雾气也开始流动，排山倒海一波波向我袭来。江面上的波涛舞动得更加豪迈，更加精彩，倒映着的疏影更加婆娑。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水雾的亲吻和抚摸。我听见细碎的声音，由远而近，“一切因缘而来。”睁眼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一只机动木船突然从江岸边起航，放开嗓子轰鸣。刺耳的尖叫，惊醒了至幻至仙的江畔夜景，也惊醒了让山城披上朦胧而神秘的面纱的水一般灵秀的环城水雾。我伴着妻子站立在桥身上，与惊恐逃窜的水雾擦肩。我想问问这水雾，能否感知我激动的心跳？我伸手去拉它，它却极力挣脱了。

江风依旧，水雾已然弥散，转瞬即逝。一切来得太突然，一切去得太匆匆。来不及说再见。山城的眼睛再一次变亮，山城恢复了原本的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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