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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杂谈(组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昌雷    阅读次数:6238    发布时间:2015-05-06

火焰林,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火焰林,像个超生的孩子,躺在离母亲最远的角落,远得让母亲伸手都难以触及,饿了,连口乳汁都找不到吸。母亲可能孩子太多,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母亲可能太忙,忙得分不开精力;又可能火焰林很微不足道,引不起母亲的注意,母亲当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总之,火焰林很孤独,孤独得蜷缩在母亲的边缘,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总之,火焰林很瘦,瘦得骨瘦如柴,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构成火焰林肌体的,有几块新翻了的土,那是肌体上最健康的地方。一条长两公里的弯曲陡急的摩托车道和数条凌乱小径,构成了维系火焰林运转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的那些血液,就剩下世居于此的十几户几十口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些老弱病残者,亦或是些留守在家的孩子,每天奔走在火焰林的毛细血管里,维持着火焰林最基本的生命。

其实,火焰林并不是一个不懂得上进的孩子,只因火焰林身贫力弱,做起事来心有余而力不足。火焰林也曾想过靠自己的力量去拼去闯,去开拓去致富,因为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安于现状而不思进取。就如今通往火焰林的这条动脉血管之摩托车道而言,那就是曾经的潘应福老支书带领妇孺老幼在农忙之余一锄一锹的挖出来的,那精神虽赶不上愚公移山,但已足以让人感动。可因资金、炸药等等原因,奋战多年的成果也仅仅是一条摩托车道而已。

在火焰林生活的那些人们,每天起早贪黑的忙活着,他们耕田锄地、他们喂猪养鸡,辛勤地劳动着,就想将自己的力气换出十元八百的钱,去买油盐,去走亲访友。可他们种出来的粮,养出来的猪,仍需要人挑马驮的去往很远的地方卖掉,然后换回所需的基本用品。清苦的火焰林人民,他们没有抱怨母亲对自己的不公,他们只是责怪自己的能力不够,弱小的他们无力改变贫困的面貌。

可能十年,亦可能是二十年,火焰林依然还在困苦。因为如果再不为火焰林这个面红饥瘦的孩子做一次血管修复手术的话,单凭火焰林自身的力量,唯恐此生,火焰林都难以有新的改观。生活在火焰林的人们,从来没有对母亲要求过特别的照顾,不要项目、不要路灯、不要盲目的承诺、不要不切实际的浮夸。

火焰林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母亲的一眼关注,就是对摩托车道的一次扩补,也让火焰林和母亲的其他孩子一样健康,让血液在宽一点的血管里流淌,让火焰林人民种养的物品不那么费力地卖出,让火焰林不再贫瘠,不再营养不良。

或许,这就是火焰林需要的幸福。


火烧过的荒地,露出一块无法遮掩的癞子


时间走了,人也走了,地就荒了。

荒了的土地,不止长田、弯田,还有何家屋基、张家屋基、罗家屋基、代家麻窝、基种地和冷睛洞。

曾经那都是一片片肥得稻穗弯腰、玉米棒子勾头的田土,农作物们在上面吸食着养分,沐浴着阳光,欢快地抽穗结果,连边界上的大树也得让他们几分。不时有几株长势跟水稻玉米相似的野草夹杂在其间,逃过农民的眼睛,他们也沾着那些片沃土的光,发疯似的成长。

曾几何时,就连天穿眼、马路湾子那些长满灌木丛的林地也被开垦出来,撒上一些黄豆、苦荞,等到秋天来的时候也能收获一担又一担的作物。在收割后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牲畜们的身影,它们有的低头吃草,有的仰头长啸,有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男欢女爱,演绎着属于动物们的传奇。

而如今,时光已匆匆过去二十年,火焰林的人们在追求高层次生活的感召下,一人又一人、一户又一户的外出和搬离村子,很少再回来,人口从原来的几百人一下子锐减到几十人。人走了,人手也少了,越来越多的土地被闲置了下来不再被人们重视,不再被人们熟悉地想起。被丢弃了的土地孤独地睡在原地没人打理,任凭野草长在上面安家,杂木在身上繁衍。当然,土地的孤独不是永世的,她们偶尔也会被早起的鸟儿叫醒,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鸟儿们拉泡屎后远走高飞;也会被牛儿过来打扰,吃饱了后转身离开,留下的还是一堆堆牛粪。

被撂荒了的土地上,野草长了一茬又一茬,茬茬一样高;杂木长了一年又一年,年年增高。只是在原本生长农作物的土地上,再也见不到作物的影子。我站在那些片熟悉的土地上,心一阵一阵地疼,那些曾经养育过我们的土地,或许不再被翻醒去发挥她的价值了。

时常,我也在扪心自问,那么多的土地被撂了荒,我就没有一点责任,我就可以一推了之吗?

我真的无法回答我自己的问题。太多的原因致使人们一批批的离开了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地,很多是无法阻止也不能乱加指责的。毕竟,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每一个人该有的追求。我只是希望,曾经受到这方土地养育的人永远都不要嫌弃、遗忘和放弃,在该有的时间回去看看,或许,用回忆也是一种对土地表示敬意的方式。

长在地里的荒草和杂木看起来很是零散,没有章法,就像人类的头发无人梳洗打理一般污秽不堪。它们长在撂荒了的土地上并不需要取得人们的允许,它们似乎也没有遭惹到人类,可有些人就看不惯它们对土地的陪伴,便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一通乱点,看着熊熊火苗到处乱串的瞬间,他们忍不住张开满是龅牙的嘴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被烧尽野草的土地,漏出一滩又一滩漆黑的斑点,剩下没被燃尽的树木孤零零的在风里摇曳,像癞子头上飘飞的发丝。


单身汉,一群“快乐”的浪子


罗伯是单身汉,老李是单身汉,还有很多是单身汉。

他们中有的没有结过婚。有的结过婚但因为妻子忍受不了与之在一起生活的压力而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于是这部分人也成了单身汉。

单身汉们聚在一起总是爱谈论女人,说些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荤段子,然后一个个笑得人仰马翻,口水长流。可这些单身汉们也只爱耍点嘴皮子,当村里面同辈的妇女们和他们开玩笑或者说给他们找个媳妇的时候,他们却只会红着脸笑而不语。

单身汉们有固定的圈子,他们过得都很清闲。赶场天背包谷上街换酒,平常就聚在某家打牌喝酒聊天。他们种很少的地,收获很少的粮食够他们打酒喝。他们有国家发给他们的低保,准时到账的低保金能够保证不饿饭。反正他们没什么心焦和烦心的事,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单身汉们很能聊天,他们说英国之所以叫英国,是因为当年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将太阳遮住了,见不到阳光,所以叫“阴国”。如果你加入到他们的群体并附和他们的话,你会听到他们和你瞎侃一通,说得头头是道。当然,我知道他们所说的都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笑料,但这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年近五、六十的他们,出生在那个特殊年代,没受过良好的教育,能会写自己的名字已经很不错了,所以能陪陪他们笑笑也就行了。不好的是,他们中的有些却爱到处散布谣言,说别人家的坏话,弄得邻里之间互有猜忌,闹出矛盾。

单身汉们很爱酒,他们对于酒有一种深深的眷念,说白了酒就如同媳妇一般,一顿离了都不行。他们聚在一起,炸一盘花生米就是下酒菜,然后三五人围拢起来翻牌喝、猜拳喝、剪刀石头布喝,总之,他们有他们的玩法,花样百出。那酒顺着他们的食道一股一股的淌进肠子里,在胃里来回的翻滚着,把他们的脸烧得通红。那酒越是翻滚,他们就显得越兴奋,越是不停地喝,直到喝得天昏地暗、喝得将胃里仅有的一点花生末吐了出来才肯罢休。他们喝了吐,吐了又喝,来来回回的折腾着胃,浪费着花生米,到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肚子里依旧空空如也。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单身汉都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荒废在喝酒上了,有的还是勤勤恳恳的伺候着土地,也和其他人家换着工程,等到该自己家忙的时候也好开口请人帮忙。比如二舅,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好人,这家办喜酒,那家出丧,他总是前前后后地忙碌着,在村里积累了不少的人际关系。

单身汉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外,大可不必担心家里会不会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在种下一亩三分地的包谷后,他们都会以打工的名义外出“潇洒”。据说,他们在外打工的方式是做一天休几天,等到把出工的一天工钱吃完花完之后,再去上班。

他们就是这么看得开的生活着,浪着。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该羡慕他们“快乐”的生活。


思念,像一条锁狗的链子


金窝银窝,我仍然爱着火焰林的窝。

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是我衣胞所落之地。

那里住有父母和兄弟,那里还有亲戚朋友在生活。

那里有先祖的坟茔,那里有长辈的灵魂。

那里有山也有水,那里有我不尽的回忆。

牛还在山上吃草,狗还在窝里趴着,猪还在圈里睡觉,鸡还在觅虫,猫也还在守洞。

你说我怎能说忘就忘。

虽然贫穷,我依然对家念念不忘。

我熟悉每一条小径的尽头,都是通往回忆的远方。那上面留有我无数的脚印,深深镌刻着我的步履,记录着从出生到离开的过往。

我熟悉每一条溪流的流向,它教会我人生没有回头路,必须努力去看看远方。

我熟悉每一块土地的界限,它教会我有了规矩才能有方圆。

我熟悉得太多,我就越是爱得太多。爱得太多,就越发难以淡忘。就因为这份痴痴的思念,将我和故乡的家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难以分开。走到哪里,思念都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我的心绪,实难割舍。

此生,我愿将这条线牢牢地拽在手里,一刻也不会放松。无论走在哪里,我都会向着家的方向,望了再望。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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