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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土匪”同学
信息来源:本站    作者:徐辉    阅读次数:6467    发布时间:2014-07-21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辈子竟然与一个“湘西土匪”走到了一起,而且这土匪还成了我的同学。

这位湘西土匪一米七几的个头,净重一百五十八斤,身体厚实得像一块预制板,据他说最厉害的时候过挑过二百七十斤重的担子。在我的毛院同学中,和我住同一宿舍的蒲钰是班里唯一自称为“真正的农民”的作家,但在听他说写过两部描写湘西匪事的长篇历史反思小说后,我们就不再叫他“农民伯伯”,而是改称他为“湘西土匪”了。说他是作家,他的身材并不像一个搞创作的人,而像一个村野樵夫,还甚至有点像土匪。我想,要是他也穿上《湘西剿匪记》中土匪田大邦的装束的话,他一定不比他逊色,可能还比他更像土匪。在毛院,老苗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文官武相”的典型。他的脸很有肉感,甚至算得上“一脸横肉”。面部线条很圆,几乎没有什么直线。他喜欢简单地笑,每次发笑都是三个哈哈哈,不多一个哈,也不少一个哈。他说话的语速较慢,隔不了那么一两句话,他总会在话的末了不经意地说“噢”字。我还注意到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的头稍许有点右偏,说话时如此,吃饭时如此,走路更如此,我想这可能是长期写作形成的吧!老苗总在我们面前说他是农民,我们都不怎么相信,他长得是有几分农民的模样,但手上无茧,脸上无皱,虽说算不得细皮嫩肉,但也是净皮肥肉,真的不像农民,他的脸上更是看不出农村的痕迹。我不但不相信他是农民,也不相信他会是作家。他总是说他读书不多,在毛院的日子也不曾动过一笔,只会睡觉(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看,安心睡觉),长得也没半点文学细胞,看上去就不像个作家,说不定是“混进来”的!

没想到,他真还是个农民,在新晃老家还有几亩水田。农忙时便操起农具干农活,农闲就操起笔杆搞创作。更没想到,他是一位属于情种一类的作家,他的多情让我刮目相看。这个腰圆臂阔、五大三粗的家伙原本考上了铁道学院,为了初恋女友,他刚读了三个月又跑回去了。回家后受到家人冷落这才发狠心考上了湖南大学。由于热爱文学,1997年他从湖大毕业后径直来到东莞,在东莞工业区外租了间小房子专门搞文学创作。房子很简陋,晚上总听到老鼠的叫声,看到蛇在房上帆布上游动的影子。下雨天不是这里漏雨就是那里滴水,活脱脱一个人间炼狱!这样的生活困境让他在汗与泪的洗礼和煎熬下,写了不少东东,也发表了不少东东。碰上了一些到他那里讨茶喝、歇脚或是没地方过夜的人,他总是很慷慨地给他们茶水、挤出地方来让他们歇脚或留宿,前提是他们得给他讲故事,他无意中成了现代的“蒲松龄”,以茶水获得人家的故事,于是也就积累了大量的生活故事和写作源泉。可他的生活依旧如初生的青梅,清苦而干涩。他想象的日子不是这个样子,虽说那时,他发了许多文章,稿费也挣了不少,但生活依然艰辛,时常为三餐所累,日子总是泡在缸里的腌菜,失水而皱褶,全然没有他手下的文字那样流畅漂亮。那时,他也经常想家。有诗为证:“山路/是爬向故乡心脏的/血管,我/是血管里流淌的/一滴,岁月让我远离了山路/故乡在我的梦中/脸色苍白”。诗歌深刻也富于张力,简洁有力的文字背后表达的乡思却深刻而真情,那种思乡的切肤之痛更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简直可以和余光中的那首名篇《乡愁》相媲美。真没想到这个从湘西苗寨走出的老大粗,却能写出如此细腻如此动情的诗歌来。

当然,让我对他刮目相看的还远不止如此。2001年老苗与老婆结婚后,回到新晃老家一门心思搞起了创作,当起了自由撰稿人。在给我们讲他的故事时,他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女儿。之后这几年,他老婆远赴深圳打工,他没事可做就边写作边照看女儿。2005年,他得了重病(其实只是肾结石),以为生命走到了尽头,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在有生之年对自己的人生作一个交待,就开始写起了长篇《青春的手枪》。写这个长篇时,由于不想被3岁的女儿打扰,他想出了一个歪点子,女儿一吵她他就给他一块糖,吃多了糖,她女儿长了一口糖牙,现在人长大了牙齿却长不出来了。后来,他有了手机,但信号总是不好,有时为了能和自己日夜相念的老婆说上几句,他不得一口气跑上几里山路到对门山头上去接电话,就是下大雨的天气里也如此。有时,为了省力气,他跑到了山头,总会一口气打好几个电话,将要打出的电话一次性打完。幸运的是,2007年7月他得知新浪网举办全国第四届原创文学大赛的信息后,将自己的长篇小说《青春的手枪》贴了上去,一不小心获得了原创文学大赛的银奖和最佳文笔奖,奖金三万五。再后来,《青春的手枪》又入选民族出版社《苗族作家作品选集(二十五卷)》。挖到了文学创作的第一桶金后,他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充满了雄心壮志。那时,他村里一位老兵上山为匪和抗美援朝的故事在当地颇为风行,这引起了他的留意,他把村人和父母讲述的关于老兵的故事加以整理,并在此基础上创作了一个长篇历史反思小说《我还活着》(作家出版社2008年10月出版),这书一出版就引起轰动,曾经登上了中国畅销书排行榜。由这部小说,他又想到了他的爷爷,他爷爷原来当过剿匪大队长,他老爸没事时总给他讲他爷爷剿匪的故事,很值得一写。一想到这里,他就很兴奋,好像他爷爷就站到了他面前,他立即就有了写一写他这个宝贝爷爷的冲动。他于是又一鼓作气写了一篇剿匪题材的长篇历史反思小说《脑袋开花》(海天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小说以优美的文笔描写了一位湘西剿匪大队长的一生。幸运的是,老苗的《脑袋开花》引起了导演马鲁剑的关注,马导出价二十万来买断这部小说的影视改编权。改编权成功签约的那晚,阿池当晚就请老苗好好出一次国,有阿池这个做警察的做保护,老苗这个土匪却依然不敢“出国”,看来,老苗这个土匪称号也是浪得虚名。但没有出国的老苗心里比蜜还甜,他们一回宿舍,阿池就高兴地大叫道,大家快来庆贺一下,老苗成功签约了,大家快来喝酒。于是乎,兄弟们一人一瓶啤酒,互相举杯为老苗举杯庆贺,说了好一大堆祝贺老苗的话。老苗原本就喝了不少,现在又来了个一口清,不错,是个爷们!乖乖,整整二十万,用老苗的话说,二十万要用多少时间来数呀,不把老婆的手数得发酸发胀才怪呢,哈哈哈!狗日的老苗,用一支小小的笔一连写来了三十多万,真不简单!

如果说《脑袋开花》赚二十万是老苗在毛院的一个大收获的话,那么学跳舞就是他在毛院的一个小收获。我们班里有位在建筑公司当老总的杨同学,时常请我们吃饭、唱歌和跳舞。《脑袋开花》影视改编权的成功签约,让老苗成了班里的明星。跳舞时,班里不少女同学都请他这个明星跳舞,从来没跳过舞的他经不过女同学再三地盛情邀请,只好大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进了舞池。用他的话说就是“跳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曲舞”、“我跳舞就是有走路”!跳舞也好,走路也罢,老苗总算是进了池,下了水,这也算得上是他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突破吧!

老苗是个狂人,也有点匪气。这家伙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他从不买别人的书,却怂恿别人来买他的书,可憎!他在自我介绍时就曾给自己的书做广告,在班里小组开展讨论时,他更不会忘记给自己作一番宣传,将他先后出版的散文集《爱情病了》、长篇小说《青春的手枪》、《我还活着》、《脑袋开花》等书名和出版时间写在身后的黑板上,并鼓动大家去购买他的小说。想不到看上去憨厚的他骨子里却是这样一个狡猾的农民!老苗这家伙,看似忠厚老实其实大大的狡猾呢。于是我们私下都和他开玩笑,坚决抵制他的书,不买他的书,好在他也大度,并不和我们计较,只是淡然一笑,不怕!我才不怕你们不买,我的小说是畅销书,好看得很,买的人可多呢,有的书再版后还脱销了呢!作家出版社都为我出了好几本书了,你们那几本放胡椒都不辣,我根本就不用担心我的书。好一个牛皮烘烘的家伙,还真有几分湘西土匪的霸气呢!不过,他也的确有牛皮,我的一个同室兄弟老苏在定王台书店逛时,就看到了他的书赫然摆在了书店畅销书的显目位置。土匪老苗,不简单!

老苗的狂还有一个表达。我们毛八班有不少女学友都是写诗的,对诗歌的热爱劲几近疯狂,一朗诵起诗歌来身体就有点疯癫状了。我们都觉得她们很本真、很自我,但老苗说的一句话,却让我们傻了眼:“写诗的女人我不要!”这家伙原来就是靠写诗发家的,现在居然这样说我们班的女诗人,什么居心?想必老苗的老婆一定不会是诗人了!当然,对他放言的这句话,我们是不敢苟同的。要是将这话传到班里的女诗人听肯定没好果子吃,老苗这个土匪就算再有力、再牛皮,想必也斗不过那些看似柔弱的女诗人的。要知道,女人的武器可是举不胜举、防不胜防的!在毛院,兄弟们都想与班里的女同学发生一点故事,有的兄弟跃跃欲试。老苗却不以为然,这也算是他狂的一个隐性表现吧。他说,班里女同学没一个有我老婆漂亮,有什么好发生故事的。班里的女同学漂亮与否姑且不论,但老苗的老婆却是十分漂亮的。我们曾在新浪网他的博客上看到了他与他老婆站在一起的照片,他老婆身材小巧,脸蛋迷人,的确是个靓妞。难怪他的小说写得这么好,想必是老婆的如花容颜让他产生了更多的激情罢。学习期间,我们每次回家时他都开玩笑叮嘱我们好好出一次国,待他回老家时我们同样叮嘱他要出国放松放松时,他却说,出国有什么味,还是搂着老婆睡觉舒服!这家伙,对老婆还真的是死心踏地的!

老苗还是一个满嘴脏话的家伙。时不时在他的话里夹杂一些诸如“我操”之类的话。他还有一个词语成了我们宿舍的经典。有一次,他讲述他小说里的故事时说到了“麦子”,意思是村里几个男人在麦地里收割麦子,有一个傻子却将麦子当稻草一样收割,不管麦子,大家都笑他只知道割草,不知道割麦子。于是大家都说起了麦子。先是说一粒麦子,而后由麦子说到了情爱说到了性事。用老苗的话就是说,将一粒麦子无限地放大,复制成女人身体上的一部分。原本一粒麦子没什么好笑的,但从一粒麦子到另一粒麦子,再到女人,将麦子和女人身体中最私密的部位联系到一起后,大家就觉得好笑了。老苗在他的小说中,通过一个具象实现了对性爱最含蓄的表达。于是,麦子成了性爱的一个隐喻和借代。他甚至还在他的小说新作《脑袋开花》中将男女交欢之事比作“吃麦子”。由此,我们平时说话时常拿“吃麦子”来笑话老苗。

来毛院前,老苗说他又在写一个关于湘西竿子兵的长篇,已经写了两三万字。现在,与土匪老苗分开也有一段时间了,虽说他这部湘西竿子兵的小说进展情况如何怎样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老苗的麦子一定还得吃的,不论是现实生活里的麦子,还是文学梦想中的麦子!


作者简介:徐辉,汉族,湖南临湘人。今已在《黄河文学》《散文百家》《散文诗》《华夏散文》《西部散文选刊》《散文世界》《延安文学》《读者·乡土人文版》《湖南文学》等全国30余家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500余件。出版散文集《淌过诗人的河流》,著有长篇小说《迷爱》。现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


【编辑:卓礼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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