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姐姐,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一个同窗师姐,从情感角度比较,几乎没有亲疏之别。
我的亲姐姐,操劳着我的生活,体贴无微不至;我的师姐,在学习、工作路上,给我关怀为我解忧,无限亲切。
师姐是泸州化专的校团委干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被送到川师大物理系进修。她随我所在的一年级听课,一年级有二百多学生,通常在阶梯教室上大课。我与她相识不是缘份,也不是前世有约,纯属偶然。
记得,有天课间,我埋头聚精会神看《茶花女》。几下铅笔敲击课桌的响声,声音虽小,硬把我从书中拉了回来。我偏过头,是邻桌的她。我一脸茫然,她要干啥?
“别的同学都抢着坐前边,你视力不好,总坐最后边,会影响记笔记。”她吐词清楚,声音很脆。
“大婶,你也管得太宽了吧?”我拖长声音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心想,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我真有你说的那么老吗? ”她迷惑地瞧着我。
“对不起,我眼力差,该喊你大师姐?”我嬉皮笑脸的一付调皮样。今天,是第一次搭话,也算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她:瓜子脸,大眼睛,头发粗又黑,梳成两条短辫,身材结实,八成是农村长大的,至少比我大三、五岁。说不上很美,却有亲和力。
“我真有那么讨厌?!”她两眼严肃地盯着我。
“你怎么那样想。在一个大教室听讲,不相识、陌生,无所谓讨厌 、也无所谓喜欢。”我随即狡辩。
“这是你的真心话,没骗我。”她脸上浮现一丝笑。
“我为啥要骗你,我家人与老师还没有教会我骗人。哎,你真是的。”我想她是吃错了药,还是无话找话说,便埋下头继续看我的书。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了,我不喜欢挤,让大多数人已离开教室,才夹起书站起来,脑子里还浮着“茶花女”悲惨可怜的模样。
“你到我那儿去!”我侧过头,她真诚地看着我。我不知所措,碍于情面,麻木地跟着她,默默地走到她的寝室门边。她打开门:
“小李回家去了,随便坐。会泡茶,就自己泡,要不,等我买了饭,回来再给你泡。”旋即,转身掩门出去了。当年,委培生属学校的另类学生,享受教职工待遇,普通本科学生几乎与他们不交往。寝室大小虽与普通学生的差不多,两张小条桌拼在一起靠窗边,一边一张靠背木椅子,靠墙两张单人床,墙角边两个小木书架,这些室内配套比普通学生享福多了。我推开玻窗,窗外一片小橡树林,远处一弯池塘,仰面看天,天是那样的蓝。仲春时节,正午的娇阳让池塘吹来的微风饱含丝丝暖意、淡淡泥土芬芳,顿觉清爽。
“快来帮我接一下。”她两手不空,一脸通红,额头上已渗出细小的汗珠,我忙接过她手中的饭盒,内心颇觉不忍。
三菜一汤,她用开水将碗筷冲洗后,给我满满盛了一碗饭 :“饿了吧!食堂今天就这几样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还真把我当稀客了,我择生,只得因时因地应道:“菜顶好。你喊,我就来了,真不好意思。”其实,我懵懵懂懂去的,啥原因?天知道。她生怕我没吃好,尽给我碗里夹菜,反更让我局促不安。
“你下午要回家吗?”她怎么知道我家在城里,还满了解我的。
“对。家里规定我每周必须回去。”
“洗不来衣服吧!”她笑看着我。这真难住了我,说会是撒谎,说不会又太丢脸,干脆不开腔,便埋头大口吃饭。
她见我为难,便用商量的口气说:“吃完饭,你在我床上睡午觉,我整理听课笔记。你起来后,参照我的将你的笔记补充完整。四点,我回来你再走,行吗?”她话语诚恳,又是为我好,只好点头同意。怕我逃逸,她走时,竟将门锁了,真叫人哭笑不是。四点,她准时打开门锁回来了。礼尚往来是中国的传统,我邀请她明天去我家,留下了地址。辞别时,也没忘丢下一句气话,“你放心,明天,我绝不会把你锁在我姐姐家。”
回到家,我将今天遇到的事,告诉姐姐。她满心欢喜,说欢迎她来。
第二天十点过,她来了,我给姐姐介绍了她,姐姐让我在小院坝陪她。我告诉她,这房子是单位分的,我姐运气顶好,虽然有点偏僻,独门小院,二间半平房。今天,有的出差、有的加班,就我们三个人。她说,很喜欢这小院坝。我俩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墙边满树的桃花、梨花争春斗艳,数十只蜜蜂围着怒放的花儿翩翩起舞,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趁她高兴,我问她姓啥,她说叫周素清。我与她约定,我就喊她周姐,她喊我小弟。
姐姐亲手烹制的菜一向可口。吃饭时,姐姐与她有说有笑,十分融恰,也没忘给她碗里夹菜。
姐姐对她说:“我弟弟是我家唯一的大学生,有点读书的天分,就是任性贪玩。在家中,我们可以管他。在学校,拜托你,把他当成弟弟,帮我们管管他,行吗!”
“其实,你弟弟在学校表现不错,成绩也好,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会尽力的。”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爽快答应了。看来,她确是一位热情、直爽、极富个性的老实人。打这以后,她成了我的称职姐姐,我俩一块吃饭,一块温习功课,一块在校园散步,真管起了我。
时光易逝,转眼一年过去了。一天晚饭后,我俩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走到小溪边,坐在石条凳上。仲夏夕阳,给天边涂上一抹红,溪水潺潺,点点金光在水波上约隐约现,空中飘着乌语、飘着花香,我俩静静地享受这仲夏傍晚的美好时光。
夜幕从远处悄悄围了过来,她侧过头,灿烂晚霞最后的一缕霞光照在她脸上。
她轻声对我说:“一年多了,我真高兴有你这弟弟,你不后悔有我这姐姐吧!?”
“你说哪去了。”她今天怎么啦,我十分惊诧。
“这就好,你听我说。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学期结束,我就要返回泸州化专,今后我们可以书信来往,继续我们之间的这段情谊。你的天资好,又勤奋,是个读书的料。你喜欢文学,我支持你。但你学的专业是物理,应在学好物理专业课程的条件下,安排时间自学中文系的课程。若物理专业课程出现不及格,会很丢脸的,将来工作也会不方便。”我静静地用心听着。
她缓了口气,继续对我说:“人生如旅行,一程又一程,有时路直,有时路弯;有时路平坦,有时路坎坷。一个人,从小长大这段路,被众多人捧着、爱着、护着,无忧、无愁、无烦恼,自由自在享受阳光雨露。所以,我真心盼你,我走后,要珍惜大学阶段还剩下的两年时光,要相信自己选择的路,坚定信念,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她停了下来,无限深情看着我,仍不放心我。她的每一句话深深烙在我的心上,我永远忘不了。
皓月当空,月光照亮了返回的小路。她让我星期天陪她进城,说介绍她的最好同窗与我认识。一听,我顿时心花怒放,猜想,肯定是未来的姐夫。
星期天,我陪她来到人民南路省化研所,见到了陈哥,用现时的话来表述,他是一位知识型的帅哥。他俩若能白头偕老,我真为周姐自豪、骄傲。
她走了,在校园,我孤单单的,少了个依靠。我给她写信,读到她的来信,她仿佛就在我的身边,温馨依旧。每当遇上烦恼,我就坐到小溪边的那条石凳上,望着夜空,默默念着她对我说的话,心中又充满了活力。就这样,我熬过了余下两年读书的寂寞。毕业后,我与师姐,为了生活,各在西东,除了书信来往,再没有见过面。之后,向一位老师打听,才知道她与家乡的一位师大物理系老师走到了一起。她知道,每当这位老师来找她,我就反感,也就没有再给我写信。对她与同窗分手,我深感不解和遗憾。
虽然,我与我的师姐音信渺无快十年。她一直在我心灵最深处,我依旧时时怀念着她,记着她对我的关怀、记着她为我排忧解难、记着她给我亲情般的爱。我会克服自己的任性,我俩一定会再相见。
人世间的人都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只是各人走着自己选择的路。人生旅途,路上一个人走会孤独,志同道合结伴而行不寂寞,有知心人陪在身边会充满活力。尘世人海中,难得遇到知心朋友,一旦遇到千万要珍惜,不要不在乎。
【编辑:付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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