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树叶（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建树    阅读次数：6839    发布时间：2014-10-14

入秋的一个周末，伴着丝丝凉意，我回到了乡下。走在乡间的大堤上，踩着软绵绵的树叶，童年拾树叶的一幕，如涓涓细流，从脚底穿过记忆，直达童年，历历在目。

那还是吃“大锅饭”的时代，我年龄还小，曾隐约记得到处贴的是大字报，生产队和大队天天大会小会批林批孔，别看大伙儿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开会积极。那时候农村人烧锅做饭，没有烧煤的，都是烧柴火。为预防冬天下雪没柴烧，大人小孩有空就去拾树叶，堆在院里垛起来。

我们的村在河边上，堤上栽有很多桐树和榆树，一到入秋时节，树下落了很多叶子，一上午时间拾到的叶子，能够烧上好几天。清晨太阳升起，我起来拿着母亲在锅底下给我烧的红薯，一边挎着粪筐，一边剥着稀溜溜的红薯，绕过屋后的大坑，径直向大堤走去。我站在堤上放眼一看，呀，懵了，人咋恁积极呢？堤上、堤下站着很多人，树下像长了一个个包，大堆小堆都是柴火。乖乖，他们手里都拿个大扫帚，谁像我拿个铁条扎树叶。    

第二天，天未亮，我拿了个扫帚往河堤跑，心想这下可没人跟我争了吧，我能扫几大堆了，让娘高兴，叫她给我擀几顿好面条吃。谁知我又想错了，虽然比昨天人少，但还是有不少人的。我像个久渴的人遇到了甘泉，拼命地扫着，等我拉了几大堆，其他人才过来，我暗暗得意：你们也来晚了，你们也尝尝空手回去的滋味吧。谁知，我又想错了，来晚的那几个人把扫帚一放，对着树又是晃又是跺，树上的叶子像被他们喂熟了似的，“哗哗”地直往下落，不大会儿，他们比我拾的还多。

嗐，得了，这有啥气的呢？我不又学了个“聪明”吗？

奶奶进城

今年11月10日，是奶奶病逝20周年的日子。奶奶虽然走了，可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却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掬泪提笔写下此稿，以表达我对奶奶的思念。

奶奶出身于贫困家庭，由于姊妹多，无力养活，奶奶的妹妹长到五六岁时，卖给了东乡人，换回一斗谷子。解放后，这家东乡人成了城里人。后来奶奶的妹妹让人捎信给奶奶，让她到徐州城里住段日子，奶奶兴奋得几天睡不着觉，说择日一定得去看看分散几十年的妹妹。那时正值“文革”时期，农村穷得叮当响，饭也吃不上，到徐州坐汽车来回得一块多钱，这不亚于一个天文数字！奶奶让父亲借了一辆架子车，半夜里就动身，直到天黑才赶到徐州，两姊妹见面后抱头大哭了一场。

这是奶奶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城，也是奶奶终生惟一的一次进城。从乡下到城里，奶奶一百个不适应，说上楼下楼像爬山，楼里关着门闷得慌，进屋就脱鞋换鞋找罪受，厕所在屋里净别扭。更让奶奶不能接受的是，奶奶的妹妹让她洗澡，奶奶封建得很，死活不肯洗，奶奶的妹妹半真半假地说：“不洗澡不能上床睡觉。”奶奶说不睡觉就不睡觉，说要到厨房里坐一夜去。见奶奶实在不愿意，奶奶的妹妹只好怏怏不乐地给奶奶单独铺了个小床。毕竟是同胞姐妹，吃饭时，奶奶的妹妹专门给奶奶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鸡鱼肉蛋俱全，又给奶奶夹了一尖碗鱼和肉，奶奶站起来摆着手说：“该着是穷人的命，胃里盛不下这些，吃点素菜比啥都强。”奶奶的妹妹直叹息，立即把那盘青菜端到奶奶跟前，奶奶反而吃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奶奶第一句话就说要回去，奶奶的妹妹大吃一惊，还以为耳朵听错了呢！奶奶又重复一遍，奶奶的妹妹愣了片刻，不解地拉着奶奶的手：“是我待你不好？”奶奶说不是。“是我跟你不亲？”奶奶说也不是。奶奶的妹妹疑惑地说：“那是为啥？”奶奶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家，总觉得还是穷家好！”

【编辑：卓礼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