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
渐近故乡时,遥见山上麦田里黄弱而稀疏的麦苗随风摆动,我的心竟莫名地感伤起来……
儿时的许多场景在脑际闪现:三五成群的小伙伴,背着背篼,在田坎上一边寻找并争抢可以用来喂牛羊的青草,一边追逐嬉闹,欢声笑语在田里苗间穿梭传扬。有时一个人站在田坎上,默默地看着长势茂盛的麦苗,好像看到了许多白花花的馒头。微风吹来,闭了眼深深吸口气,仿佛能嗅到一丝丝的甜味,一种出自心底的喜悦便会随着山风在田间疯长。
那时候大人们则在田间快乐地劳作,有三两家合伙做的,也有一家人单独做的,山上山下,田里土头,到处是忙碌的人。有人累了,说声“放稍了(休息)”,便顺势坐在劳作的田坎上休息。男人们一边抽着自种的旱烟,一边与别人家长里短地闲扯;女人们则扯大嗓门,把粗俗的玩笑从小溪的这岸传到彼岸山上同样“放稍”的人的耳朵里。这些玩笑像钻心的虫子,从听的人耳朵里爬到心里,弄得听的人心里痒痒的,劳作的辛苦便在这种痒痒的感觉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眼前的庄稼地却是那样的寂静。一些不知名的小虫的寂寞的吟唱替代了人们的欢声笑语,而田里的麦苗却泛着令人疼惜的枯黄,一点也寻不到从前茁壮的模样。看着远处正在修建的楼房,努力寻找繁华的景象,却怎么也掩盖不了满山的荒凉。
牧童
“望牛去——”
一阵熟悉的山歌声把我从遐想中唤醒。寻声望去,在小溪岸上,两个六七岁的小孩一边放牛一边欢歌,看着他们那种无忧无虑的样子,我的心里竟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纠结:我不知道该为他们高兴还是该为他们伤心。想到城里的孩子此时此刻不是在培训班(或在家里)遭受学习的折磨,便是在游戏中消遣,我便为能在青山绿水间欢歌笑语的他们高兴,可当我念及他们今后的前途,想到他们还没有起跑便输掉了一大截,我又忍不住为他们而伤痛。
老农
山上本有一条曾被走得十分光滑的路,但走的人少了,路被漫山遍野的野草遮住了,便没有了路。
一个年迈的老人正赶着一头同样年迈而瘦弱的老黄牛,撑着被岁月磨得程亮的铁犁,在长满荒草的庄稼地上慢悠悠地翻地。我知道那是同他名字一样苍老的仓公了——因为那块地是被他视为生命一样重要的自留地,此刻他刚好犁到土的尽头,只见七十多岁的他将手中的绳索向上轻轻一提,那头牛便很识趣地转过身。
“仓公,歇会儿”。
见他转身,我急忙打招呼。
“回来啦!”
就像见了他自己出远门而归的子女一样,他的话里透出一种发自他内心的喜悦。
见我站在路边与他打招呼,他索性停了下来,让那头老牛到边上吃草。
我赶紧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却被他用长满老茧的手挡住了:
“我有丁叶子(自种的草烟叶,即旱烟。),纸烟(香烟)不过瘾,不糟蹋了!”
我忽然被这句熟悉而纯朴的话感动了,这种久违了的真心替别人着想的话语让我真想大哭一场,不为生活中的尔虞我诈,只为此时此景……
我们坐在草丛上,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一个青色的烟圈从仓公的嘴里摇摇摆摆地飘向空中,看着满脸幸福的他,我还是忍不住劝他不要再干活了——反正现在也不差吃的。听了我的劝告后,仓公一脸沉重地说,看着地里荒着,他的心里就长草!他还告诉我,人勤地不懒,只要耕作,总有收获!
我理解他们那一代人对土地的感情,我知道,除了打心底里佩服他之外,我根本说服不了他。再次端详他的脸,只见那被岁月犁了七十多年的熟土地上横躺着好多深浅不一的沟壑,里面却溢满了幸福的汗水……
“人勤地不懒”,这个声音不断在我耳际回响。再次眺望远处枯黄的麦苗,我不禁感伤起来。
【编辑:卓礼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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