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蕨 思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周德富    阅读次数:7220    发布时间:2014-10-29

家乡多山,山套着山,山连着山。早春二月,草长莺飞,杂花生树,野蕨就会疯长。

  昨夜一夜春雨,今天早晨却风和日丽,这正是采蕨的好时机,我连忙邀约好友一起去大箐坡老箐林中采摘蕨苔。

  我和好友徒步向山顶进发,和煦春风温柔拂面,满目嫩绿旖旎养眼,我们的心情轻松愉快。穿梭于丛林间,猫着腰向前钻,却常常被荆棘恶作剧地勾住衣服。林间兰花幽香,树上小鸟啁啾、松鼠跳跃,小茶树上生长着白白嫩脆的茶泡,我们像小时候那样随手捋一片塞进嘴里,甜脆中略带一点点微酸味儿。

  我们来得正好,嫩生生的蕨芽肥嘟嘟、齐刷刷地随风摇曳,让人一看就嘴馋手痒,“嚓!嚓!嚓!”我们采撷着脆嫩的蕨苗,与其说是采蕨,不如说是采一份悠闲,采一份豁然释放的情怀。当我们挽着沉沉一篮碧翠钻出山林后,他瞅瞅我,我看看他,他说我头上沾着半朵残花,我说他肩上落了一片黄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夕阳的一缕余辉斜照在树上,青翠的树丛泛出点点淡红。站在山巅,极目四望,青山绵延薄雾飘渺,山村人家炊烟袅袅,家乡真美啊!

  蕨,家乡到处都是,沟渠边、毛狗路旁、箐帮上、山林边、荒地里……,蕨菜是家乡人民喜食的一种野生蔬菜。早春新生嫩叶如拳卷,呈三叉状,柄叶鲜嫩,上披白色绒毛,因之又称“蕨苔”、“拳头菜”、“龙头菜”、“如意菜”等。食用时,去掉叶子和老化的根部,先放开水里焯1—2分钟,捞出后再放在清水中浸泡十分钟左右,泡去涩味,切成三、四厘米长的节,加油盐调料回锅炒熟即可食用。蕨菜如果采得多,一时吃不了,也可以把它制成干货,可以长期保存,闲暇时用腊肉骨头煮干蕨菜,那又是一道风味独特的菜肴。蕨根,根茎粗壮,富含淀粉,故又名粉蕨或蕨粉,可做粉条、粉皮食用。

  我国人民采食蕨菜之风渊源久远。根据有关史料记载,始于西周,其名最早见于《尔雅》。《吕氏春秋》曰:“菜之美者:有云梦之茁”。这里的茁,就是蕨类野菜。《诗经》则有:“陟彼南山,言采其蕨”、“山有蕨薇,隰有杞桋”的诗句。这些告诉我们:早在3000~4000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已经用蕨做莱了。唐朝陈藏器在《本草拾遗》中记载:历史上有一对有名的吃蕨人,周文王伐纣,灭了商朝,孤竹君之子伯夷、叔齐不肯归顺,发誓不“耻食周粟”,逃居首阳山,一直采食蕨菜度日。因之不食人间烟火和终日忧心,终于饿死在首阳中。鲁迅曾以此作题材,写了历史小说《采薇》,将国民党统治时期,一些不识时务的文人学者辛辣地讽刺了一番。由于夷齐这么一吃,蕨菜的身分便清高起来,后世便奉为隐逸高尚的标志。

  蕨莱也是历代诗人墨客讴歌的题材,采蕨菜这一诗歌意象,在历代诗人笔下,可以说是绵绵不绝。唐代储光羲的“腌留膳茶粥,共我饭蕨薇”。盂郊有“野策藤竹轻,山蔬蕨薇新”。王维有“羡君明发去,采蕨轻轩冕”,“采蕨西山下,扳援陟崔嵬。游子望乡国,泪下心如摧”。宋代陆游的诗,有关蕨的句子就更多了,如“箭笋蕨芽甜如蜜”、“晨殆美蕨薇”、“笋蕨何防淡煮羹”、“墙阴春荠老,笋蕨正登盘”等等。可见,蕨菜自古就是人们喜食的蔬菜。

  可是我对蕨菜的记忆,却是苦涩而痛苦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年小季遭白雨(冰雹)的袭击颗粒无收,大季天干收成又不太好,冬季又是黔西北高原最冷的一个冬天,冬至还没到,整个大地就被冻成了一个冰库。母亲每天给我们的定量只有两碗苞谷饭和一碗酸菜豆汤,外带两个烧洋芋,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墙角的洋芋一个也不能乱动,否则谁也熬不过这个冬天。母亲在昏黄如豆的油灯下,用她那枯槁的手抚弄着幺妹的头,安慰着饥饿的我们:“天无绝人之路,我再想想办法,一定会熬过去的!一定会!!”

  母亲第二天就开始每天背着背篼进深山老林去挖蕨根,我们几姊妹每天就在家倚门盼望,每天天要黑的时候,母亲就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进家之后,我们赶紧点上昏暗的煤油灯,汗流浃背的母亲倒出背篼里的蕨根,舀清水洗净,然后倒在碓窝里用粑粑棒捣碎,剔拣出里面的根茎,将捣碎得满是浆液的根肉放在砧板上用菜刀剁碎,和着苞谷面做成一个一个的蕨根粑,放在甑子里蒸熟,这就是我们的饭食了。要是挖得多了,吃不完,母亲就把蕨根使劲捣,直到蕨根都变成浆液,然后用一块白纱布蒙上,把满带根渣的浆液加上水,反复滤过,这样,那些粗糙的渣滓留在纱布的上面,直到满带淀粉的浆液把盆子装得满满的,母亲才挪开纱布,把盆子端到一边,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淀粉都沉到水底,把盆子倾侧,慢慢倒掉上面的水,盆子里就只剩下白生生的淀粉了。再晾上一两天,这些淀粉就会凝固成块,即使放上三五月,也不会变质,这就是蕨粉。

  蕨根粑粗糙,吃在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也有一股淡淡的苦涩涩的滋味。饥饿的时候,我没有察觉,我以为蕨根就是那味儿,直到有一天母亲把平时积攒起来的蕨粉捣成细末,拌在玉米面里蒸熟,我吃过后才知道,原来蕨粉是那么好吃,但一背蔸蕨根和上两三升苞谷面做成的蕨根粑我们可以吃上三五天,要是把它变成蕨粉,母亲一天挖的蕨根也就只有小碗那么两小块,全家人吃一顿都不够,所以母亲很少让我们吃蕨粉。

  就这样,我们吃几天蕨根粑粑,再吃一顿蕨粉饭,或就着酸菜烩洋芋喝稀粥,好不容易才熬过了那个漫长得如一个世纪的冬季。

  现在生活富裕了,人们已经不再把蕨菜作为填饱肚子的主食。整日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们,又怀念起那些新鲜青翠的野菜,蕨菜就变成了餐桌上价廉物美的山珍。

  采蕨的情趣,令人难以忘怀。愿贫穷的日子永远不复返,愿蕨菜永远是点缀在人们餐桌上一道价廉物美的山珍。



 【编辑:付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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