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怀祖母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申时炼    阅读次数：6647    发布时间：2014-11-08

祖母乃对坡镇范氏之女，至于名号，却不曾听闻。

祖母出生于清末民初，属于典型的旧式封建地主家庭。那时的社会奉行的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信条，所以多数女性都缺少文化知识。当时的乡下没有学校，即便是男子读书也只有把先生请到家里来教读，至于贫穷人家子弟则望尘莫及。按理说，早年的祖母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平时只能躲在闺房中做针线活，足是不能出户的。可就在家里请来塾师教其他兄长的时候，祖母偷偷的躲在一边跟着读书，凭着天才般的记忆学会了不少的知识。

从小时起，我便对祖母产生了无比的敬佩之意。在我们无暇的童心里面，祖母内心收藏着不尽的精彩故事。因此，儿时的我们常常偎依在祖母的身旁，听祖母讲述了好多好多新奇的故事，也曾听她老人家教我们唱童谣“小马小儿郎，背起书包进学堂……”。除此之外，我们还喜欢听祖母唱“唱本小说”，那里面有什么《蟒蛇记》、《杨家将》、《祝英台与梁山伯》的，大多的名目现已忘却。

那种所谓的“书”，是油印或者拓印的版本。情节虽然简单，里面带有不少封建思想色彩，但现在看来，却大多渗透着古老的儒家思想，教给了我们不少做人的道理。那些油印的所谓的“书”，渐渐长大后在乡间小街道地摊上还偶然见到，但随着时光的流逝，社会的进步，那些记忆里的“书”，现今已经彻底的销声匿迹了。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没有普及用电，大多数人家一到黑夜就只能靠昏黄如豆的煤油灯来照明。那些昏暗飘渺的灯光，从村子里那些低矮的瓦房窗棂之中散发出来，一声声黎明的鸡啼将村庄从黑夜的死寂中唤醒。现在坐在家中电视的情景是当时遥不可想的事情，于是给唱本小说滋生了存在的土壤。人们聚在一起听唱“唱本小说”，不仅可以解除白天下第干活的疲劳，还可以解除黑夜里产生的寂寞。 祖母有着非凡的记忆力，“唱书”的时候不用范本，神情也相当专注。有时唱了一部分后，又停下来讲解，让人听看起来明白易懂，所以村里的人们都喜欢来听。大概是言传身教或许是家庭的濡染的缘故吧，父辈中识文化的三伯父和六叔也会“唱”。如果唱错了，祖母便在旁边立即纠正，绝不旁骛。也包括渐渐长大后学“唱”的我，所以至今难以忘怀。

祖母告别尘世已三十余载了，但记忆中的祖母却头发乌黑，有一口洁白的牙齿，慈善脸上常常绽放出了欣喜愉悦。祖母的身材娇小，裹着一双古代标准的小足，因此行动不便，常常拄着拐杖，而且行走时的速度总是放得很慢很慢。

我的祖母膝下共有八个儿女，除了两个姑姑外，其余的都是叔叔伯伯，但在祖母的管束下，整个家庭却显得井然有序，母亲妯娌六人中，还不曾有哪位和祖母翻脸闹过架的。也许是因为祖母知书达理贤淑善良、为人处事正直宽容的缘故。

至于到了我们这一代，单是兄弟就有二十多人。只有屋里人少的时候，祖母才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她的孙子们吃。每人一份，也算公平。还记得阳春三月时节，大地一片葱茏，黄鹂在屋外的树枝上婉转鸣叫，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开得正旺，散发出阵阵芳香，祖母于是将牡丹花瓣摘回家来，放在鸡蛋里调匀，煎熟来吃。在记忆里我也曾经吃过好几回呢，那时的社会还很落后，要吃好的东西谈何容易，所以鸡蛋里的那缕芳香，至今还没有从记忆里消失殆尽。

祖母从不生气发怒，用的是以理服人的方式，记忆中却也不曾和谁红过脸，不说则已，说了就得让人听过服服帖帖。祖母不仅能说服其他的人，即使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尚能当机立断。在黑暗的旧中国，祖父曾经当过几年的保长，但祖父目不识丁，所有的公务都是祖母帮着打点下来的。祖父在任期间，却也尽量替百姓着想，绝非做出过自主的扰民之举，多半的功劳应该归于祖母。

关于祖父其人，只有那张挂在墙上发黄的黑白照片，给儿时的我留下些许模糊的印象。孩提时听母亲说，我出世只有几个月祖父就去世了。从伯父们那里听说，祖父身材矮小结实，却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据说，有一天黄昏，一伙强盗来到老家对面的山上，大声喊着祖父的名字叫骂，来者不善，一看便知道这伙人是来挑衅闹事的。此刻的祖父并没有多说，而是从后屋里提出抢来（那时多数人家里都有打猎用的土枪）。祖母则连忙嘱咐说：“只可以教训教训，不可伤人性命。”只听得“砰”的一声，一个强盗腿部中枪，吓得其余强盗一溜烟跑了。

后来，共产党解放了全中国，祖父眼看就要被捕入狱，祖母不顾自己已经身怀六甲(指现在年逾七十的二姑姑)，毅然前去自首，为祖父顶罪开脱。由于祖父在任期间没有做出危害百姓的事情，所以不到半年的时间祖母就赦免出狱了。

直到离开人世的片刻，祖母还忘不了对家人的谆谆教诲。祖母享年七十八岁，那年我已经很开始上初中了，记得为祖母办丧事的时候，来哀悼祭奠的人很多，整整跪满了一大院子。祖母的墓地在一座大山梁子上，如今四周绿树环合。感怀我的祖母，只能借清明之际，才有空到她的坟地为她除草添土。其余时刻，则仅能在心中为黄泉地下的祖母默默地祝福！

愿我的祖母在地下长久安息，是你教会了我们立身做人之道的！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