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来到西南作家网:www.xnzjw.cn
西南作家网: >> 原创作品 >> 散文 >> 正文

【2015年度作家奖】遗失的寒冷(外二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5829    发布时间:2015-10-25

作者:张亚凌

张亚凌,中学高级教师,渭南市作协理事,陕西省作协会员,《读者》《特别关注》《文苑》等签约作家,《语文报》专栏作家,《学子读写》特邀主编。在《国际日报》《北欧时报》《阳光导报》《中华时报》《中国剪报》《读者》《青年文摘》《意林》《特别关注》等国内外近百家报刊发表美文千余篇,多次在全国写作大赛中获奖。多篇美文被杭州、江苏、江西、山东、山西、陕西、重庆、四川、安徽等省市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本,收录进暑假作业及数十部书籍,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


三十年前,站在宿舍门口,看着那萌发出新芽儿的柳枝映在斑斑驳驳的墙面上的影子,我一边感慨着“春天总算来了”,一边告诉自己:在以后所有的冬天,我再也不会有寒冷的感觉了。也正是那一年,十三岁的我,遗失了寒冷。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今天的我才尝试着触摸那段遗失寒冷的过程。

那一年,我升入初中,必须在学校住宿。褥子被子一捆,和一大布袋子红薯、糜面馍馍、玉米糕绑在一起,母亲帮我拎起来搭在肩上。背上是褥子被子,胸前是一个大布袋子,后面重前面轻,我都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子。母亲只是交代了句“不要贪吃好的,一顿蒸上两个红薯一个糜面馍或玉米糕就行了”,都不曾将我送到家门口,就转身忙自己的活计了。

走一走歇一歇,到了学校,喘了半天气才缓过神来。宿舍其实就是一面窄窄的窑洞,没有什么土炕、床之类的来区分铺床的地方与地面。有家长送的,家长就在最里面给自己的孩子收拾床铺,其他的孩子就跟着往里面挤着铺。

进入初中我遭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在铺床时发生的,让我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和别人是有所差异的。

别人都是先在地上铺一个厚厚的草垫子,上面再铺个毡子什么的,接下来才铺上褥子,褥子上面还有个布单子,说叫“护单”,怕将褥子弄脏了。我呢,只带了褥子和被子,压根就没有其它的东西铺在地上,而褥子显然是不能直接铺在地上的。于是我就满学校找来了一些纸片,铺在地上,才开始铺褥子。结果是:我的床铺比两边的同学矮下来一截,她们都觉得我不应该夹在中间。于是,我就自觉地挪到了最边上,——门口。

一个多月后,进入了真正的秋天,天就彻底凉了下来。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家长们争着都在最里面给自己的孩子铺床:不论谁,也不管是晚自习回来还是半夜上厕所,一开门,冷风就别无选择地锁定我为袭击的第一目标。

记忆里,初中三年的冬天,我睡觉没有脱过一次衣服。宿舍的地面本身就高低不平,加之我的褥子也不厚,穿着衣服躺在上面都觉得咯得生疼。我睡觉时特别小心,躺上去后,向左一滚,右面的被子就压在了身子下面,再向右一滚,左面的被子也压在了身子下面。这样一来,我身子下面就有了一层褥子两层被子了。如此想来,好像自己沾了谁天大的便宜似的,睡觉都会偷着乐。其实,别人不仅仅下面铺得厚,被子上面还压一层被子,既暖和了身子,第二天穿衣服时也不至于太凉。如今想来,我所谓的快乐,只是纯粹的阿Q精神罢了。

我的褥子几乎是直接挨着地面,地面很潮湿,褥子一揭起来,背面经常是湿漉漉的。只要有一丁点太阳的影子,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将褥子抱出去晾晾。我现在特别喜欢冬天的太阳,甚至会深情地看上半天,恐怕就源于那个寒冷的冬天我对太阳的感激吧?那时,在别人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很可笑的女孩?跑到学校似乎就是为了等太阳出来晒被子。

冬天天冷,夜长,起夜的学生也多。门一拉一合,冷风就直吹过来。抗击了半天冰冷好不容易才入睡的我,常常被冷风吹醒。于是,为了躲避寒冷,我学会了将自己的头整个儿裹在被子里睡觉。

我从来没有给母亲提及此事,也没有提醒母亲给我多带一床被子。倒是母亲有些想不通,曾给父亲说:“这娃书念的,成呆子了——炕中间烧得热乎乎的,她咋老想靠墙睡觉?”现在想来,那种奇怪的反应该不会是寒冷留下的恐惧症吧?

或许,就是那刺骨的寒风吹走了我的寒冷?

记忆里,那年的冬天,下雪的日子似乎很多。我也清楚地记得当语文老师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吟诵“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时,我的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在我,下雪天是最最难熬的日子,包括雪后的一段时间。不仅仅是褥子只能无奈地潮湿下去,更重要的是,我只有脚上一双布鞋,不像别的孩子,还有一双换着穿的鞋子或是能踩雨雪的黄胶鞋。

教室、饭堂、厕所,跑上几趟,布鞋的鞋底就湿了,一天下来,就湿透了。我就满教室找别人扔的纸片,厚厚地铺在鞋里。一两节课下来,又湿透了。取出来扔掉,再找纸片再铺进去,再应付一阵,如此反反复复。纸片也不是那么好找的,那时一个本子一毛钱,都是很节省的用。

雪后若有太阳,在别人吃饭时,我就留在教室里。因为饿是可以忍受的,入骨的冰凉却是我难以抵御的。等到教室里没人了,我就将凳子搬到外面,将鞋子脱下来,底朝上晒晒。我则盘腿坐在凳子上,搓揉着冰凉如石块的脚,让它暖和些。

再后来,我有些开窍了:找到塑料袋,撕开,铺在鞋底,再铺上纸,就好多了,也不用不停地换纸。有一句话我信,那就是“许多智慧来自于人们对贫穷的应对”。

还是连续的雪天冻掉了我的寒冷?

每个周三下午,我都必须自己跑着回家取下半周吃的红薯和糜面馍馍玉米糕。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下着大雪。

雪大风猛,我是抄小路往家里赶,有的地方雪没过了我的膝盖。很熟悉的小路也因大雪的覆盖变得陌生,以致于我一脚踏下去摔进了雪里面——我把沟边当成了小路。从雪里爬出来,继续往回赶。记得我一推开房门,母亲愣住了,一个劲地说:“照一下镜子,看你成了啥样了,看你成了啥样了……”

父亲就倒了一碗热水端给我让我暖和暖和。我伸手去接,明明接住了,碗却摔在了地上,我的手指冻僵了!我走到镜子跟前,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被雪弄湿了的头发,再在风的猛刮下,直直地向上竖着!

母亲拿着梳子赶过来给我收拾头发,才惊叫道“你的头发都结了冰”。我只说道,赶紧给我装吃的,我不想迟到。我背起装满干粮的布袋子,又赶往学校。

风还是那么猛,雪更大了。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至今想起那个下午,我都会泪流不止,包括此刻。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从独自对抗过那场大雪后,她似乎再也没有畏惧过什么,包括寒冷!接下来的两个冬天,似乎都一样,再也没有变出什么新花样折磨这个小姑娘。

是那场大雪,不客气地冻掉我那脆弱的寒冷?又或许是那一个一个漫长的冬天,一点一点吞噬了我的寒冷?

我只知道:在三十年前,我,遗失了我的寒冷。


1970年的记忆


在收到舅舅的来信得知外婆要来看我们的消息,母亲表现得很是奇怪,奇怪得让我有点害怕。

她一会儿紧紧地搂着弟弟,噌着弟弟的脸蛋儿,满脸是笑:“柱子,我娘要看我了,你外婆要来看你了。真的,真的要来了,马上就来了。”一会儿又松开弟弟,用手背抹着泪花花,顾自唠叨,“咋办呀?这日子过的,都是窟窿眼,遮不住的丑!咋办呀……”

母亲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脸上挂着泪,嘴巴却撇成下弦月,看起来真是滑稽。我从来没见过母亲那副表情,遇事她一直很镇定的。记得一次我从沟边摔下去折了腿,被别人背回了家。母亲非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惊慌,反倒戳着我的额头骂道:“沟能走还是能跑?走路不看,活该。”只是外婆要来,她至于吓成那样?

看着母亲那表情,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弟弟干脆咧开嘴巴大哭起来。我赶忙搂着弟弟哄他:“外婆来了,咱们就能吃到好东西了,就不饿了……”弟弟啃着手指头,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母亲在院子里转着圈,似乎看啥都不顺眼,嘴里嘀咕着“这烂屋子,这烂屋子”。一向总忙于活计的母亲,好像一下子对干啥都没了兴趣,只是焦躁地转着圈儿,晃得我眼花。

父亲刚一进门,一向很镇定的母亲突然像疯了般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嘟哝:“我娘要来了,咋办哩,我娘要来了……”

好像外婆要来看她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可怕。父亲扶着母亲的肩说:“怕了就不来了?别怕,有我哩,我给咱想办法。”

我们就开始为了迎接外婆而准备。就像过年一样,每个房子及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母亲打发我拿着洋瓷碗出去借麦面,我兴奋得能跳起来——

那时,我们吃的主要是红薯,早晨红薯块熬稀饭,中午红薯面条,下午红薯馍馍就着炒红薯丝。红薯吃得人一开口,就是一股红薯的酸味儿,连放的屁,也是酸酸的红薯屁!实在吃不下去了,母亲就加点其它的杂粮,也不过是玉米或糜子。也只有来了金贵的客人或是过年,才吃得上白白的麦面。

我拿着洋瓷碗,雪花婶家,二狗家,北巷婶家,杏花姨家,我从各家借了一碗面。捧着那盛着面粉的碗,我的手一直在打颤:外婆来真好啊,外婆来就可以吃上过年才能吃到的麦面了!我皱着鼻子闻,也没闻出面粉的香甜味儿。我很是遗憾,要是变成一只洋瓷碗,多好啊。

父亲还借了天柱叔家的大桌子、顺锁伯家的大立柜摆在我们家,我们家一下子就变得很阔气。

——外婆来真好,家里整个都变了。

那会儿,我只有一个想法,外婆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们天天都可以吃麦面,爬大桌子摸大立柜。

父亲借了生产队的牛,驾着车,我们穿戴得整整齐齐就像过年般去十里外的镇上接外婆。

记得外婆来的第一顿饭,母亲做得很费心:一碟豆腐拌小葱,一碟炒洋芋丝,一碟炒青辣子,一碟凉拌红萝卜丝,一碟凉拌白萝卜丝,一碟凉拌红白萝卜丝,白萝卜叶在开水一焯又是一碟凉菜,中间是一碟炒鸡蛋,饭桌上一下子就摆了八个碟子。

那天母亲擀的是面条。面条很薄很薄,挑在筷子上真的可以看见蓝天白云。绿绿的葱叶子添在锅里,看着都好吃。

母亲先给外婆舀了一碗,是稠的。我们的呢,面条少汤水多。

咋给娃娃舀了那点?外婆问。

天天都吃,不爱吃,吃不完就糟蹋了。母亲说话时瞪了我们一眼。可弟弟却说“不是——”,我赶紧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他直接大哭起来。

我笑着给外婆解释,我把弟弟撞了一下,就疼得胡喊叫哩。

也就是那次以后,我有了个艰巨的任务,快吃饭时就带着弟弟在外面玩,省得他不一小心露馅了。那种难受劲,甭提了,我只想一脚把那小东西踹到村头的池塘里去。

晚上,外婆跟我母亲坐在炕上闲聊,我在写作业。一转头,看见弟弟竟然用小刀在桌子上划道道,我一巴掌扇过去,喊了声“把桌子弄坏了给人家咋还”。而后,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紧张地看着母亲。

屋子里只有弟弟的哭声。

外婆看着我母亲,我母亲很尴尬地笑着,就像外婆要来前的神情一样,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还有啥是借的?”外婆说。

母亲说:“咋会是借的?自家的。甭听娃胡说。”

“还有啥?”外婆又问。

母亲不吭声了。弟弟也不哭了,跑到立柜边说:“这个,也是人家的。”

“那咱就一个土炕啊。得,至少有地方睡觉。”外婆拍着炕,脸上好像是笑,好像又不是。“这就是我女子家,我女子就在这样的屋里头过日子。当妈的,都不晓得自家娃过的是啥日子……”

外婆唠叨时,母亲哭了。母亲哭着拉着外婆的胳膊:“娘,没事,我的日子能过好,就是怕你操心才……”

外婆走后,我才知道,外婆当初不愿意母亲随父亲远嫁合阳,一气之下断绝了母女关系。加之母亲来到合阳后,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就没敢主动联系外婆。

多年后。

母亲说要来城里看我。住在出租屋,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几份去花的我,很奢侈地买了一台风扇,买了好些蔬菜水果:我不能因为工作不稳定就让母亲担心,我得让我的母亲觉得自己闺女过得还不错!

那一刻,我的记忆又回到了1970年……


继父


听母亲说,他进门时我只有五个月大。对“父亲”的记忆,别说我,就连比我大两岁的三哥、大五岁的二哥,都说记忆里只有他。

他在离我家不远的钢厂上班。河南人,矮小,黑瘦,长得倒很筋骨。似乎不管见了谁,都是一脸讨好得有点卑贱的笑。

多年后,看着他蒙着黑纱的照片,母亲老是感慨:要不是那些女人家眼角浅,光看男人长相,这么好的一个人,还会上门到咱家过日子?还能轮得到咱娘五个享福?母亲可不是在心里默想,而是自言自语。

不只是母亲想不明白,我们兄妹在一起说起他,也是泪水涟涟。觉得他好像就是为了我们才到这世上辛苦地走了这么一遭,遭了那么多罪。

记忆里,他一下班,随便吃点,就到街口摆摊——修自行车捎带配钥匙。我呢,一直在旁边玩。没活干时,他就笑眯眯地瞅着我,那目光就柔柔软软地撒了我一身。有时,他会喊,妮儿,甜一下去。我就欢快地跑向他,从那油腻腻的大手掌里捏起五分钱,买几颗水果糖。一剥开糖纸,我会举到他的嘴边,让他先舔一口,也甜甜。他会用干净点的手背噌一下我的小脸蛋,说,爸不吃,妮儿吃。妮儿嘴里甜了,爸就心里甜了。

天黑了,准备回家了。不用他说,我就爬上小推车,不歇气地连声喊着“回家喽——回家喽——”。

直到去世前,他还在街口摆摊修自行车。

他还能修理各种电器,巷子里的人经常跑到家里麻烦他。我有时就纳闷,问他,我真想不出,你还有啥不会的?他就笑了,说,爸是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他对自己啥都不讲究,啥都是凑合。母亲常常说起他每月工资一个子不留地交给自己的事,说时总是撩起衣襟抹眼泪。母亲说,人家男人都吸烟喝酒,他咋能不眼馋?还不是咱娘五个拖累大,得攒钱。母亲也常在我们面前唠叨,说你们呀,要是对他不好,就是造孽。妈一个妇道人家,咋能养活得了四个娃娃?早都饿成皮包骨头贴到南墙上了!

在家里,母亲很敬重他。他蹲在哪儿,饭桌就放到哪儿。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他的屁股下面塞个小凳子,哥哥们立马就围了过去。母亲边给他夹菜边说,你是当家的,得吃好。他又笑着夹给我们,“叫娃们吃,娃们长身体,要吃好”。

他几乎一年四季都是那蓝色厂服。母亲要给他做身新衣服时,他总说,都老皮老脸了,还讲究啥?给娃们做。

“百能百巧,破裤子烂袄。”街坊嘲笑他,只知道挣钱舍不得花钱。

“再能顶个屁,还不是在人家地里不下种光流汗?不就是不掏钱的长工么?”熟识的人讥讽他,没有自己的孩子还那么撅着屁股卖命地干。

流言风语咋能传不进他的耳朵?更有甚者给他说话直接带味儿。好几次,母亲没话找话硬拉扯到那事上想宽慰他,他只是笑笑,说没事,手底下的活都做不完,哪有闲功夫生气?

他不是脾气好,是压根就没脾气。

邻里街坊说话不饶他倒也罢了,欺生。可爷爷奶奶大伯叔叔们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他上门的,在本家的大小事上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这就没道理了。可他,见谁都是乐呵呵的,才不理会别人紧绷着的脸。母亲为此很生气,说这一摊孤儿寡母不是你,日子能过前去?给他们姓李的养活娃娃,凭啥还要看他们的脸色?断了,断了,不来往了!

他倒给母亲和起脾气来。说忍一忍就过去了,都是一家人,计较啥?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也会发脾气,还是因为大哥的事。

大哥看上了个姑娘,家里俩姐妹,姑娘的父母也看上大哥忠厚,想招他上门。大哥自己都愿意了,可就卡在了继父那儿。

我能给你们几个当得起爸,就能娶得起媳妇盖得起房!他摔下这句话就披着衣服走了。母亲后来找了大哥,当时我也在场。母亲说,你爸死活不同意你给人家上门。你爸说了,招上门的女婿,腰就直不起,就叫人下眼看了。

大哥沉默了。大哥抬起头时,眼睛红红的。

事实上,在抚养我们长大的过程中,他划了两个院子,每个院子里盖了一排五间的厦房,也重新盖了老屋,我那三个哥哥,不偏不倚,一人一院。

他是在我出嫁后的第二年走的,前一周还给我说自己身子骨硬朗着哩,家孙抱完了,就等着抱外孙哩。那天,他正补着车带,一头栽下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我难过得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我的记忆里竟然没有他衰老的过程,只有他不断劳作的身影!皱纹何时如蛛网般吞没了他?牙床何时开始松动以至于嚼不动他特喜欢吃的茴香味儿的干馍片?他胃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时想到过叫醒我们唠唠嗑来打发疼痛吗……倘若他病在床上,我们服侍了些日子,心里或许会好受些。可是,可是爱一直是单向流淌啊,我们究竟关心过他多少?!

我没有生父的丝毫记忆,我记忆里的父亲就是他,也只有他。听母亲说,连大我七岁的大哥,在他进门后不久,也再也没说起过生父。

他走的情形我永远记着。

大伯叔叔们不让他们的孩子给他穿孝服,我们兄妹四个磕头挨个求过,他们依旧不答应。当着本家那么多亲戚,大哥说话了:他就是我们兄妹四个的爸,我们四个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是我爸养大的。这一次不给我爸披麻戴孝,也行,就断亲,断个彻底!你们去世,我们兄妹四个,也不会到灵前的!

事实的确如此。


【编辑:与文为邻】

已经有 3 条评论
最新评论

草莽一牛鸣 : 2016/3/20 19:11:58

以哀境写乐,倍增其乐;以乐境写哀,倍增其哀。张亚凌女士这三篇散文,深得其中诀窍。但是,作文不是靠诀窍取胜的,靠的是其中深情。这三篇散文静水流深,在平静的叙事里,饱含着对亲人对过往岁月的一腔深情,读后让人唏嘘流涕,更让人感觉其中人性的美好。赞,赞,赞。

李辉 : 2015/12/28 15:42:58

作为一名优秀的教师,作为一位成绩斐然的作家,张亚凌老师自有与这两个身份相互映照也相互成就的悲悯情怀。而这三篇来自她的记忆深处的深情文字,让我们看到了孕育这份情怀的深厚土壤。张老师的文字真实而灵动,朴素而深情,悲伤而温暖。她的故事,不管距离我们个人的经历是贴近还是遥远,总会让人心生感动而印象深刻。

春哥 : 2015/10/29 9:44:19

拜读张老师的作品,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过去,那些过往的经历,都是我们一生中积累的财富。三篇文章文笔清香自然,情感真挚,令人心清气爽。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文学研究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

您是本网站第 157524029 位访客      技术支持:HangBlog(renxuehang@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