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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过年(外二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4938    发布时间:2015-11-07

作者:袁家骅

袁家骅,河南兰考人,常驻深圳。资深媒体人,曾任《走近中国》《时代动漫》杂志主编和甘肃卫视《坚持》栏目、深圳财经生活频道《商旅生活》栏目策划总监。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大鹏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

孩提时的过年回忆,最不能让我忘怀的是两件事:一件是过年串亲戚时能得到二妗子的五元压岁钱;另一件是年三十那一夜,几个小伙伴结伴去捡拾别人家没炸开的炮竹。

七八岁的时候,跟随母亲去姥姥家串亲戚,同去的还有我的哥哥姐姐。交通工具是农村责任制时分到我家的那匹高头大马拉一辆平板车。那时,这样的交通工具也很体面。中午吃过饭后,我母亲和娘家人拉家常,说不完的话儿啊!太阳即将落山,也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出门的时候,二妗子突然叫住我说:“三儿,这是妗子给你的压岁钱,买个本吧!”出于儿时的羞涩,我死活不要,我母亲也是极力推却。可每次二妗子都真真切切地追到大街上,坚持要给我压岁钱。实在没法了,我母亲就对我说:“看,你妗子也是真心给你的,就拿住吧”。我怯生生地接过来二妗子给我的压岁钱。

去年,从深圳回老家,抽空去看望我妗子。老人八十多岁了,耳朵背,听不太清楚,驼背的腰深深弯了下去。那天也许是喝酒的缘故,见到平常和蔼可亲的妗子如此老态龙钟,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握住妗子的手说:“妗子啊,外甥永远忘不掉20多年前你给我的五块压岁钱啊!”老人家听不清,表哥翻译给她听,她笑眯眯地说:“都是老掉牙的事了,记不得了,不记得啦!”可是,我却终生难忘。

那一天,我和老人家说了很多话。

小时候,有三件事铭记在心:村里年轻人结婚,小伙伴们聚在一起无法无天的“闹洞房”,偷偷的“听墙根”;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去老井集体“送灯”,全村人看焰火;最惬意的事是与小姑娘们抢“七姑娘”。

农村的姑娘小伙结婚的日子大都选择在春节。因为那个时候,酒菜能方便的买到,大家也都空闲,亲朋好友好走动。谁家结婚了,我们几个小学生给大人要几块钱凑份子,买一副画或者玻璃匾就算祝福了,然后在主人家大吃一顿。晚上闹洞房是必须去的,羞答答的新娘子往往被被我们几个小子戏耍得得面红耳赤,如果是平辈的,新娘子被称作“嫂子”的,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几个小家伙会一拥而上,把新娘子按倒在床上,如果不给红包的话,新娘子是要吃亏的,估计会“春光咋泄”,羞涩的新娘子都愿意给红包。

到了晚上,最有意思的一幕开始了。夜半时分,月牙高悬,几个娇小的身影悄悄地摸到了新房的窗户下,静静地听听新郎新娘都会说些什么,间或,会恶作剧的放几个炮竹吓一吓新人,尔后,几个小家伙就大笑着跑了出去。有一次,也很搞笑,我的邻居二牛正在倾尽全心的听,突然,从窗户里边泼出来一盆冷水,原来是被新娘察觉了,为此,二牛感冒了好几天。那时的农村特别封建,订婚好几年的一对男女,临到结婚也说不上几句话,所以,出于好奇,小子们特别想知道新娘子对新郎会说些什么悄悄话。

新年佳节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元宵节这一天,是俺村最为热闹的一天。大家吃过晚饭后,全村人就奔赴一个地方——老井。这眼老井养活了全村人,水质甘甜,源源不断,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它是全村人的希望,也是全村人的生命之井。家家户户的户主双手捧着自制的小面灯,严肃穆地走到井台前,将闪烁着光芒的面灯恭敬地摆放在井台边。小面灯里边有食用油,灯捻子是棉花做的,估计一盏灯要燃上10来分钟左右。很快,老井的井台周围,有数不清的星星在闪烁,蔚为壮观。据说,这是村民特意为井龙王供奉的,固然有点迷信色彩,但这也反映了村民不忘本,“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善良心态,是盼望井龙王来年继续护井的美好愿望。

很快,壮观的一幕也出现了。十多位青壮年慢慢抬出由村委购买的数万头的鞭炮和五颜六色的烟花。不大一会,村民聚齐了,首先是盘在大树上好几圈子的长长的鞭炮被点燃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整个村庄;稍后,烟花被点燃了,流光溢彩瞬间映红了绚丽的天空。这样的热闹场面每年都要上演一个多小时。

热热闹闹的烟花炮竹表演之余,就是爱捣蛋的小伙子与羞涩的姑娘们争抢“七姑娘”了。“七姑娘”是用稻草扎成的,花花绿绿的衣裳是巧手的姑娘们赶制许多天缝制的。这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玉皇大帝的七仙女与人间的牛郎喜结姻缘,可是玉帝强行把有情人隔断在鹊桥。但是“天上人间情一诺”,矢志不渝的牛郎与多情的七仙女每年七月七坚持在鹊桥相会,传为人间佳话。估计着拉“七姑娘”的风俗与之有关。开始的时候,机灵的姑娘们偷偷的把“七姑娘”藏在某一个地方,半夜起来后就悄悄的去拉,可是这怎能瞒过鬼头鬼脑的小伙子们的眼睛。等到她们在大街上周游的时候,几个小伙偷偷跑出来,一哄而上,把她们心爱的“七姑娘”抢走。你看吧,一时间,狼烟四起,女孩子的惊呼,男孩子的坏笑,在整个村庄荡漾。女孩子拼命追着男孩子去抢,男孩子挖空心思的躲,如此折腾,一夜不得安生。

以前过春节的时候,每逢到正月初一这一天,青年人跟在大人的后面,在村里转悠,见到年长者就叩头作揖问候,谓之“拜年”,当然这是没有红包的。我想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后人记住“尊老爱幼”这一中华民族伟大传统美德。

人生如白驹过隙,翕然而已。青年时期,再也不能做那些孩童的游戏了。大学毕业在城市工作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到农村老家看看。这些年在深圳,每到春节的时候,千方百计回家过年心中不舍的愿望。大年初一那天,照旧是回老家,跟着大人们为村里的年老人拜年。

再也不能把这样一个过年的风俗丢掉了,否则,还有什么记得回忆的呢。


春桃


多年前,广袤的豫东平原仍旧是一片贫瘠的土地。我出生在黄河岸边的一个小乡村,在那里慢慢长大。伴随着滚滚东逝的黄河水,我的岁月也一并静静流淌。七年前,我独自离开故乡,赴南方追逐梦想。身在他乡,却无数次梦到在故乡的老屋前徘徊,梦到在那个梧桐花开的季节,离乡时反复叮嘱我的父老乡亲,梦见儿时的玩伴和故乡一幕幕往事。

那些年,我们那儿的农村姑娘未出阁以前,大多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在人们眼中简直就是电影明星。及至出门结婚了,特别是奶了孩子,再回娘家小住时,你看吧,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身上的衣裳被孩子尿得花花绿绿的,尿渍印泛着盐化儿,上面的饭糊糊干巴巴的,一层又层,花花塔塔,就像开个酱油铺子。她能当着众人的面敞开衣服喂孩子,露出粉嫩的半截身子,丝毫没有做姑娘时的那份羞涩。头发再也不是整得油光水滑,而是胡乱地披散着;脸盘再也不是保养得清秀红晕,而是胡乱涂抹几下两三块钱买来的雪花膏,脸上东一道子西一道子,像是匆忙中抓挠了两下。令人不解的是,就是如此模样,她却一副功臣样子,在人前悠然自得。似乎一生了孩子,就人生诸事大吉了,其余的一切都不顾及了。

我的邻居春桃却不是这样。

春桃是我儿时的玩伴,少时家贫,没钱读书,像那时大多数农村的少女一样,早早就出嫁了。春桃出嫁已有二十年,掐指算来也是40岁的人了,两个孩子已长大成人,可她现在仍然保持着当姑娘时的那份清纯。她的身材依然如处子般苗条,走起路来如春风摆柳,婷婷袅袅,脚步依然那么轻盈;她的嗓音依然那么美妙甘甜,听后如饮甘泉;她粉脸上的微笑依然那么灿烂纯真,令人陶醉;她那双好看的会说话的杏子眼依然那么光泽明亮,如一弯新月,一泓秋水。

春桃的儿子长得高大威武,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脖,穿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脚蹬一双雪白的球鞋,浑身洋溢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春桃的小女儿似乎就是她的翻版,粉嘟嘟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曼妙的身材是街上的一道风景。春桃和女儿站在一起,许多人都认为她们是姐妹俩。她的丈夫被她调教得斯斯文文,衣服穿得体体面面,而他无非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种田汉子罢了。他们一家四口待人都很和气、懂理,说话从不高音大嗓,但谈吐清晰、温和,很有说服力、感染力。

据说春桃有自己的一套简朴易行的美容法。早起做饭时,她将大米清水淘了,下在锅里,而后就用淘米水轻柔地洗脸,从额头、眼角洗到鬓角,再从鬓角洗到脸颊洗到脖颈。然后换清水冲净,毛巾揩净,细细地涂上一层雪花膏,再用桃木梳子拢拢头发,就是一副清纯模样。

这样的生活习惯,她保持了许多年,直到现在。

夜晚临睡前,她绝不会忘记洗脚,就是寒冷的冬天也要用煤炉子温些水洗洗,全家都要洗,这是她熏陶的结果。早先她的丈夫没有洗脚的习惯,但在春桃的“调教”下,洗脚这项“技术活”他再也没有丢下过。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现在她家也用上了煤气灶,烧洗脚水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夏天午休时,春桃喜欢切几片薄薄的新鲜黄瓜片儿敷在脸上,让那带汁水的黄瓜片将肌肤津津地凉、柔柔地润。

春桃的家庭不富裕,在农村只能算个中等家庭。有一年春天,我去过她婆家一趟。那是一个典型的中原小乡村,黄河水从村西缓缓流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通到村子里,农田里盛开着紫白相间的泡桐花,远远望去,花海一片。春桃家的院子不大,院子里有一个花圃,盛开着竞先吐艳的鲜花,一颗两米多高的绒花树枝繁叶茂,红色的花点缀着春意盎然的小院。屋子里的家具和摆设很普通,可都整理得井然有序,不染尘埃。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屋里的几张床上都铺着花格格的棉布单子,浆洗得很板正,素素气气地铺在哪儿。

她丈夫说,春桃习惯使用过去的东西。春桃说,现在的东西,中看不中用;那时的物件有温度,有人气。

二十年过去了,春桃初心不改。春桃没有富贵气、脂粉气,没有俗气、贫气和娇气,她就如同一颗生机勃勃的禾苗,生活在自己的田园里,沐浴着阳光雨露,不攀比,不贪欲,不气馁,扑扑素素地活着,舒舒展展地过着,净化着世俗世风,给喧闹而又苍白的世界增添了一抹绿色。

人们说,春桃活出了自己的韵味。


榕树头的故事


深圳东部有一个小渔村,名叫官湖,临山近海,环抱大鹏海湾。一年四季,惊涛拍岸,花木葱郁,森林茂盛,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去年秋天,我从大鹏新区某机关辞职,在老家待了足足两个月。一天,文友焦朝发老师打来电话,极力推荐我到官湖工作,言说此地人杰地灵、民风淳朴云云。那年冬天,我背负行囊,踏上了这片古老的土地。细细算来,来到官湖工作已经有11个月了。

我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南方小渔村。

官湖座落在山海之间。村前是大海,海涛阵阵,洁净柔软的海滩上有许多俊男靓女嬉戏;村后是大山,山势蜿蜒,山上长满了荔枝树。每年春季过后,树上挂满了饱满的荔枝果,红遍整座山。村子常年掩映在一片翠绿之中,村子里散落一些古老建筑,屋顶奇角翘峨,顶脊四周浮雕,颇有岭南建筑的奇巧。

每天午饭后,我都要在海边和村里散步。暖暖的阳光打在脸上,走在软绵绵的海滩上,赏层云流动,看海鸟翱翔,观海浪翻腾,听海风呼啸。在抚摸大海的瞬间,任凭记忆在思索的灵动里显现。有时候灵光乍现,做出一些不经意的决定,关乎自己,关乎人生,关乎未来。海边归来,点燃一支香烟,尔后漫步到一棵大榕树下驻足停留。

村里的这棵大榕树有20米高,树径需要五六人方能合抱过来,树冠如伞,能够覆盖几间房屋,树干上抛散出的一束束气根,深深地扎进泥土中。这棵大榕树,虬枝盘绕、枝桠交错,枝繁叶茂,根连根、枝连枝,独树成林,遮阴蔽日,气象万千。这棵古树被当地人称作“榕树头”。榕树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关于它,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有一年秋天,官湖上空浓云密布,海上巨浪滔天,村子里大雨如注。台风来了!这场台风刮了一天一夜,直刮得昏天黑地;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仿佛要把天地淹没。整个村子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房屋倒塌,娃儿啼哭,妇女哀嚎。官湖村陷入一片恐惧之中。绝望中,一位老人发现村西的大榕树仍在风雨中傲然挺立。老人立即召集人们跑向榕树头,妇孺娇儿爬上树杈躲避风雨,中年人绕着树干围成一圈保护妻小,几位老人在树下设香案祷告。官湖人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苍,两个时辰过去了,雨过天晴,艳阳高照,村民得救了。

不忘恩情的官湖人为了报答这棵“神树”,常年在树下摆设供案,一年四季香烛常燃、鲜果不断、三牲祭祀。村里一位老人讲,这地方原先是一片荒地,当年先辈从外省迁居到此,为了挡台风,栽植了几棵榕树。经过百年风雨洗刷,现在仅剩这棵大榕树。

官湖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年头,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官湖由昔日的小渔村已经变成了当地颇有名气的旅游景点,村民都住上了漂亮的小洋楼。虽逢盛世,但官湖人仍眷恋着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大榕树下乘凉的生活方式。聚集在榕树头下休闲、游戏、纵论天下大事一直是当地居民情有独钟的生活。

繁华世界,往事如烟;世事沧桑,白云苍狗。无论风云如何变幻,榕树头总像一位卫士一样,忠诚地守望着这片土地上的乡民。


【编辑:与文为邻】

已经有 1 条评论
最新评论

过眼云烟 : 2015/11/8 7:56:09

喜欢《春桃》,写出了一位超凡脱俗的活脱脱的农村女子的形象,她对生活的积极态度和待人接物间表现出来的涵养,骄而不贵,清纯朴实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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