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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嫂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四川大学电气工程学院 赵传华    阅读次数:14835    发布时间:2023-06-11

桃子冲位于贵阳市花溪区高坡批林村,即当时的高坡人民公社批林大队,所谓批林并不是批判林彪的意思,而是批摆寨和林道寨的合称。批摆寨和林道寨都是苗族居住的寨子,在一片平坝上。桃子冲在山坡上,桃子冲的前面有一个汉族寨子,好像是姓马。在它的后面周围也都是苗族寨子。它的周围是一片平缓的山坡,山坡的土质比较薄,因此基本上没有种什么庄稼,在土质比较厚的地方长了一些柏树,棕榈之类的大植物,而在其他的地方,则长了不少映山红,金银花之类低矮植物,山上有不少地方是裸露的石头。

在春天的时候,躺在山坡的金银花、映山红中间,呼吸着这些山花的清芬,耳朵里是山上鸟儿的鸣唱,应和着远处芦笙,木叶的乐音,睁开眼睛看天上漂浮的云彩,以及在天上盘旋的老鹰,哦,这种景象,就像是昨天,那真是没有忧虑的美好时光。

桃子冲是一个很小的寨子,小到只有一户人家。这一户人家是汉族,姓龙。龙家好像有五兄弟,但住在桃子冲的只有老三和老四,他们的母亲,老三的老婆,老三的两个孩子。另外还有一条狗。龙大,龙二。龙五我没有见过,好像在外面工作。

老三和老四在做庄稼之余兼做木匠,他们砍山上的树来做家具,也帮山下的学校做课桌,课椅等,同时剥棕榈树的棕丝去卖。我在一个寨子照相的时候认识了龙四,龙四对照相很好奇,一再表示要跟我学习照相,同时我也希望有一个帮手,像他一样会说当地苗族,布依族的话,可以帮助我与他们沟通。虽然我在那里也学习了一些苗族,布依族的语言,但仅是一些相当简单的日常用语,例如,吃饭,请坐,数数字之类。这样,我与龙四就成了半师半友的关系,并在龙四的邀请下来到他们家,并在他们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这是一段安定、闲适的日子。

黔东南是一个开放和浪漫的地方,不论你走到什么地方,都能看到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这里,就不应该有打光棍的男女,但事实不是这样,不论苗族还是汉族,都有找不到老婆的光棍,龙四也是这样。

三哥的身体强壮,人也高大,一个人可以扛起一根大木头,他平时不善言语,是一个典型的山里人,在做木工活的时候可以做好久都不休息,由于经常走山路,很费鞋子,像当地很多人一样,三哥他们的鞋子是用汽车轮胎的外层做的,把汽车外胎切成蜘蛛形状,只是蜘蛛的身子比照人的脚的形状,然后用比较粗的铁丝把“蜘蛛”的脚串起来收拢,就成了一只草鞋的现状,我试了一下,这种鞋的底就有差不多一寸厚,这样一只鞋就有一斤多重,我穿上根本不能走路,然而三哥他们扛上大木头或者挑上三两百斤的东西,却可以在山上行走如飞。在这个家里,三哥是主要劳动力,凡是出大力气的活基本上都是三哥在做。

三哥的妻子我跟龙四一起叫三嫂。三嫂是一个娇小的女人,额头上有一块约二指宽的伤疤,从伤疤的形状看当时受伤的情形是比较严重的,她平时头上像布依族一样包一张毛巾,毛巾下垂的边差不多可以盖住那伤疤,身上的衣服都是深色的,胸前永远有一条围腰。家里人的饭都是她煮,家里人的衣服也基本上都是她洗,家里的牛,猪,甚至狗都是三嫂在照顾喂养,还带两个小男孩,好像一个叫一民,另一个叫一平,经常可以听见三嫂叫“一民、一平”的声音。每天早上,我都看见三嫂在煮好饭后去放牛,基本上是风雨无阻。有空闲的时候,她不是在缝衣服就是在做鞋子,我在那里的日子,除了晚上睡觉,我就没有看见三嫂休息过。在家里火塘的三脚架上,总是有一壶熬好的青茶。说到青茶,那真的是不错,苦涩苦涩的,喝下以后又有些回甜,这大概是那里特有的,在离开那里几十年来,我是再也没有喝过这种青茶。

三嫂在家里不大说话,总是低着头默默的做事,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她叫她的两个儿子“一民、一平”的声音,还有就是叫大家吃饭的声音。有天下午,三哥与龙四出去送做好的家具,两个小孩子在外面玩,我坐在火塘旁边喝青茶,三嫂在一边做鞋子,谈话是三嫂提起的:

“你同我们家龙四是伙其了”,她说:“你看龙四都30多岁了,就是找不到老婆,听说你们四川的姑娘多,方便的话,希望你给我们龙四介绍一个”。

“好的”,我说,同时问:“龙四怎么会找不到老婆呢?你们这里到处都是玩姑娘,玩后生,龙四人也不错,怎么会找不到”?

“我们这里是山上,山上的姑娘都想嫁到平坦的地方,平坦地方的姑娘是不肯嫁到山上来的”。三嫂说。

“听说三嫂的家也是平坝的,”我问:“那你怎么嫁给三哥的”?

三嫂听我问,许久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三嫂才对我说:“是我们爹妈定的,我没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

过了一会,三嫂用缝鞋子的针在头发上轻轻的擦了一下,目的大约是使针好用一些,这是很多农村妇女在做针线活时常有的动作。就在三嫂的针从头发边擦过的时候,露出了她额头旁边深深的伤疤。

“三嫂,你头上的这块伤疤是怎么来的”?我忍不住问。

“是,是,是你三哥”,三嫂吞吞吐吐的说:“他,他的力气大,我,我,我打不过他,他就……”

我最后还是听明白了:是三嫂与三哥结婚那天,当时三嫂只有十七八岁,她被爹妈送进三哥的新房,三哥要与她同房,她不愿意,结果就被三哥狠狠的打了一顿,头上的伤就是在新房的床边上形成的。

三嫂对我诉说这一切的时候,除开始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以后脸上的表情就是平静的。看不出是喜、是忧、是恨,就仿佛是在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现在,你与三哥的关系好像不错”,我说。

“不好又有什么办法?我打不过他,”三嫂说,过了很久,她像是自言自语:“下辈子应该好一些。”

这时,房子外面的狗叫了,这表示三哥与龙四回来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三嫂从火塘边站起来,去准备一家人的晚饭,同时到外面去喊她的两个孩子:“一民、一平,快回家吃饭……”

至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龙四可能早已经找到老婆了。一民、一平应该早已经长大成人了,三哥也应该老了,可能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强壮彪悍,而三嫂不知怎么样了,她应该是一个老婆婆了吧……

 

 

 

(编辑: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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